巨大的视觉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头!
“侯…侯爷?”那个高壮的女兵手中的木棍“哐当”一声掉在泥地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殿下…”阿蛮握刀的手猛地一松,凶悍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巨大的惊惶与无措。
骚动的人群如同被冻结,所有的哭喊、怒骂、推搡都戛然而止!数百道目光,混杂着惊骇、茫然、愧疚和一丝本能的敬畏,死死地聚焦在那顶暖舆中气息奄奄的身影上!
她竟真的来了!拖着这副随时可能咽气的残躯,来到这泥泞混乱、随时可能爆发流血冲突的兵营!
“李…二丫…何在…” 一个嘶哑破碎、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声音,如同砂纸磨过生锈的铁器,极其艰难地从暖舆中传出,打破了死寂。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气力。
人群一阵骚动,很快,一个瘦小的身影被推搡着带到舆前。正是李二丫。她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头发散乱,脸上带着清晰的指印和泪痕,身上的操练服被撕破了好几处,露出青紫的伤痕。她惊恐地看着暖舆中的楚明昭,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泞里。
“侯…侯爷…饶命…饶命啊…”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额头重重磕在冻硬的泥地上,“我…我没犯事…族兄…早分家了…我爹…运粮…死了…我娘…快不行了…就指着我这点饷钱…求侯爷…开恩…开恩啊…”
凄厉的哭诉如同刀子,狠狠剐在每一个女兵的心上。空地上一片压抑的啜泣声。
“京兆府…锁拿…文书…呈…上来…” 楚明昭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林红缨冰冷的目光扫向人群。之前逃散的衙役头目,此刻被两名玄甲女兵如同死狗般拖了过来,脸色煞白如纸,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一份沾着泥污的文书。
林红缨接过,冰冷的眼眸迅速扫过,随即,那双万年寒冰般的眸子里,清晰地翻涌起剧烈的怒意!她将文书展开,呈至舆前。
楚明昭深陷的眼窝极其艰难地睁开,布满了血丝的瞳孔缓缓扫过文书上冰冷的字句——“…案犯李狗子,系漕帮悍匪,于腊月初八聚众械斗,致三人毙命…按《大胤律》,谋逆、杀人等十恶重罪,连坐三族…其族妹李二丫,系西山讲武堂新录女兵,着即锁拿,没入官奴…”
“腊月…初八…” 楚明昭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李二丫…入营…受训…是…腊月…初…十…”
她沾满血污、冰冷颤抖的右手,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文书上的日期,再指向泥泞中磕头不止的李二丫:“入营…在…案发…之后…何来…连坐…之说?!”
轰——!
如同惊雷在营地炸响!
“什么?二丫是案发后才入营的?”
“那…那衙役凭什么抓人?!”
“这是栽赃!是陷害!”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巨大的愤怒取代了恐惧!一道道目光如同利箭,狠狠射向那个瘫软在地的衙役头目!
衙役头目面无人色,抖如筛糠:“侯…侯爷…明鉴…小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是…是刑部转来的海捕文书…上面…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小的…不敢不抓啊…”
刑部!崔琰掌控下的刑部!
一股混杂着滔天怒意、冰冷彻骨的寒意与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决绝,如同岩浆在楚明昭濒临枯竭的火山深处奔涌!指尖,死死攥着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指环。山河同归…死生同契…这腐朽的连坐之网,竟成了崔琰斩断她根基的毒刃!
“连坐…连坐…” 楚明昭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耗尽生命的狠厉,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咆哮,响彻在死寂的营地上空!
“一人…有罪…三族…皆诛…”
“父债…子偿…兄罪…妹…当…”
“此…乃…千年…陋规!噬…人…猛虎!”
她沾满血污的唇齿间挤出破碎却斩钉截铁的字眼,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穿透虚弱的表象,扫过空地上一张张写满悲愤、绝望和一丝重新燃起希望的脸庞:
“它…吞噬…的…是…无辜…老弱…妇孺…的…生路!”
“它…斩断…的…是…边关…将士…身后…妻儿…的…活命…指望!”
“它…摧毁…的…是…万千…执剑…女子…守护…家国…的…根基——!!!”
巨大的声浪,带着撕裂般的悲怆与控诉,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空地上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卷着雪沫呜咽。
“自…今日…始!”
楚明昭的声音带着一种破开混沌的决绝,如同惊雷,狠狠砸下!
“镇国女将军府…辖下…所有…女兵…辅兵…民夫!”
“废除…连坐…之…制!”
“凡…入营…录籍…者…其…三代…以内…直系…血亲…”
“若…涉…官司…罪责…不…及…营中…之人!”
“若…营中…之人…欲…救…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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