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如同最后的命令,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气中。
谢清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他的目光,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从自己的袖口,移向了书案上摊开的书页。
当他的视线触及那深蓝色封面中央,铁画银钩般的《历代女将传》五个大字时——
嗡!
仿佛一道无形的电流,猛地贯穿了他混沌的识海!那五个字,如同五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灵魂最深处被冰封的区域!
神武门外…焚城的烈焰…那道在烈焰前喷溅鲜血却挺直如标枪的玄色身影…她手中那份染血的诏书…她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的声音…“为天下女子…争一个执剑卫国的名分!”…
还有…更早…更早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封印的火山,在巨大的刺激下轰然爆发!
肃州沙暴…染血的骨笛…呜咽的《折柳曲》…父亲谢云琅临行前抚摸他头顶的温度…母亲在得知父亲殉国后一夜白头的凄惶…祠堂里那冰冷孤寂的牌位…“山河同归,死生同契”…父亲留给他唯一的那枚指环上,冰冷的篆文…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撞着他脆弱的心神壁垒!巨大的痛苦让他清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空洞的眼神瞬间被混乱、挣扎、痛苦和一种迟来的、撕心裂肺的清明所取代!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木讷呆滞的眼睛,此刻竟清晰地聚焦,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如同燃烧着两团幽暗的火焰,直直地、穿透了摇曳的烛火和弥漫的药味,死死钉在软榻上那道气息奄奄的玄色身影上!
四目相对!
楚明昭深陷的眼窝中,那片骇人的光芒骤然沉淀,化为一片被冰层覆盖的、极致的平静与……一丝尘埃落定般的了然。她沾血的唇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谢清源沾着墨渍的手指,不再颤抖。他猛地伸出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住了那支紫檀狼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
浓墨在雪白的宣纸上洇开一团深重的墨迹。
他沾着墨渍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袖口那点暗褐色的血渍。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易碎的琉璃,又带着一种刻骨的痛楚。
然后,他提笔。
笔锋落下!力透纸背!带着一种积郁了十年血泪、十年隐忍、十年混沌后骤然爆发的磅礴意志!带着对父亲的追思,对母亲早逝的哀恸,对自身命运的悲愤,更带着对眼前这个用命在浊世中劈开一条荆棘之路的女子的…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一丝迟来的、洞悉真相后的悲悯!
“夫…天地…生人…阴阳…并济…”
笔走龙蛇,字字如刀,带着金石之音,劈开宣纸的沉默!
“坤德…载物…非…惟…柔顺…”
墨迹淋漓,锋芒毕露,直刺千年纲常的腐朽根基!
“览…青史…斑斑…巾帼…何曾…逊…须眉?”
笔锋陡然一转,变得沉郁顿挫,饱蘸血泪,仿佛在书写那些被掩埋的英魂!
“初祖…裂土…勋业…煌煌…名…湮…故纸…”
“玉门…血凰…焚身…以火…照…孤城…十…秋…”
“云卿…含冤…碧血…化…丹心…犹…书…‘不…负…河…山’…”
当写到沈云卿血溅大理寺狱时,谢清源握笔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笔下的墨迹带着明显的顿挫与悲愤,仿佛能听到那磨尖的筷子刺入血肉的闷响!他沾着墨渍的指尖,再次重重碾过袖口那点暗褐血渍,仿佛要将那早已干涸的血,重新灼烧起来!
“今…有…楚…侯…”
笔锋在此处猛地一顿!墨汁在“楚”字上凝聚成一颗饱满欲滴的黑痣。
谢清源沾满墨渍的手指,死死攥紧了笔杆,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软榻上的楚明昭。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神智彻底清明的痛苦,是洞悉父亲血仇与自身被利用的悲愤,更是对眼前这具残躯所承载的千钧重担与所行之路的…巨大震撼与一种迟来的、刻骨的认同!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浊气与块垒尽数吐出,带着一种破开混沌的决绝,笔锋狠狠落下!
“明…昭!”
二字力透纸背,如同惊雷炸响在雪白的宣纸上!墨迹淋漓,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沉重与…隐秘的、难以言喻的牵绊!
“承…先贤…遗烈…开…万世…之门!”
“演武…扬威…钩镰…锁…骄兵…之…骨!”
“着…此…传…以…正…青史…以…昭…来…者!”
“此…非…一…书…”
笔锋陡然变得凌厉无匹,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苍穹!
“乃…是…煌煌…铁…证!”
“乃…是…铮铮…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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