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的门被猛地推开,裹挟着一股外面的湿冷寒气。谢云琅和王铁柱一前一后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担忧。他们显然听到了值房内的异响。
“大人!您……”谢云琅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瞬间被楚明昭惨白如纸的脸色、额角的冷汗、翻倒的砚台以及她撑在书案上微微颤抖的身体所吸引。王铁柱更是虎目圆睁,一步抢到近前:“大人!您怎么了?旧伤又犯了?!”
楚明昭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墨汁和炭火气息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她混乱的头脑有了一丝异样的清醒。代价?再大的代价,也比不上前世那数万石军粮化为乌有、边关将士因饥饿而倒在敌人刀下的惨剧!也比不上此刻北境大营数万玄甲兄弟嗷嗷待哺、即将重蹈覆辙的绝境!
“我没事!”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她强行挺直了因虚弱和剧痛而微微佝偻的脊背,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所有的惊惶、虚弱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洞悉天机、破釜沉舟的决绝冰寒!
她的目光如同燃烧的冰锥,死死钉在谢云琅和王铁柱脸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压,清晰地穿透了值房的寂静:
“传我军令!即刻生效!”
“第一!王铁柱!”
“末将在!”王铁柱浑身一震,下意识挺直腰板。
“持我虎符,点齐你麾下最精锐、最可靠的五百骑!立刻!马上!昼夜兼程,奔赴北境黑石峪备用粮仓!持我手令,接管粮仓一切防务!告诉守仓官孟庆,这是军令!”楚明昭语速极快,不容置疑,“粮仓内所有存粮,无论新旧,无论是否封装,必须在三日之内,全部转运至七十里外的‘鹰嘴崖’旧军堡!一粒米都不许留在黑石峪!违令者——斩!”
“转运鹰嘴崖?!”王铁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黑石峪粮仓地处河谷,地势平坦,转运便利,是北境最重要的备用粮仓之一。鹰嘴崖?那是个废弃多年的山崖军堡,地势倒是险要,可道路崎岖难行,转运耗费的人力物力将是天文数字!而且……三日之内?这怎么可能?!
“大人!黑石峪存粮不下五万石!三日转运鹰嘴崖?这……”王铁柱急得额头青筋暴起。
“执行军令!”楚明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空气的凌厉与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她死死盯着王铁柱,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没有不可能!征调所有能征调的民夫、骡马、牛车!拆门板!卸车轮!用肩膀扛!用人命填!也要在三日内把粮食给我搬空!记住!是全部!一粒米都不许留!这是……死命令!”
王铁柱被她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光芒震慑,所有质疑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猛地一抱拳,虎目含泪,嘶声吼道:“末将遵命!保证一粒米不留!” 说完,转身如同旋风般冲出了值房,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第二!谢云琅!”
“属下在!”谢云琅神色凝重,清俊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肃杀。
“动用‘蛛网’所有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立刻筹集可支应的粮草!不必拘泥于神都!周边州府,所有粮商、大户,甚至……漕帮!以讲武堂的名义,以我楚明昭的个人信誉作保!高价收粮!有多少收多少!立刻组织车队,以最快速度运往北境大营!同时,”楚明昭眼中寒芒一闪,“严密监控兵部、户部所有与北境粮秣调拨相关的官员动向!若有任何人……胆敢在此刻拖延掣肘,或泄露消息,立刻拿下!生死勿论!”
“属下明白!”谢云琅重重点头,眼中精光爆射。他深知此刻情势之危急,更明白楚明昭这道命令背后所蕴含的巨大决心和将要承担的风险!高价收粮,动用私库信誉,监控朝廷命官……任何一条都足以在太平时期引来滔天大祸!但此刻……顾不得了!
“第三!”楚明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精神力透支和身体剧痛带来的虚弱,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给我准备快马!轻甲!我要亲赴北境黑石峪!”
“大人!不可!”谢云琅失声惊呼,脸色骤变,“您旧伤未愈!蚀心虫毒未清!北境路途遥远,天气恶劣!黑石峪那边有王铁柱……”
“我必须去!”楚明昭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鹰嘴崖旧堡年久失修,转运路线艰险,五万石粮食转运,稍有不慎便是人粮皆毁!王铁柱勇猛有余,精细不足!我不亲临坐镇,如何能安心?!” 更深的恐惧被她压在心底——那精确到分的倒计时,那系统模拟出的毁灭性山洪场景!她必须亲眼看着最后一粒粮食离开那片死亡河谷!她绝不允许前世的悲剧重演!哪怕……代价是她的命!
“可是大人……”谢云琅还想劝阻,目光触及楚明昭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如同燃烧生命般的决绝光芒时,所有的话都化作了沉重的叹息。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最终只化作一句嘶哑的:“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去准备!另……调‘蛛网’最精锐的二十人,贴身护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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