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王铁柱浑身湿透,虎目圆睁,布满风霜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机和随时赴死的决绝。
楚明昭的左手食指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狠狠戳向虚空——在王铁柱眼中,她所指的正是地图上黑松林东北边缘、靠近野狐峪的一片区域,但她的指令,却完全基于那唯有她能见的九宫光影和谶语指引!
“传令!第一,命赵冲率本部五百轻骑,携带所有号角、铜锣,多打旗帜!立刻出发,不惜代价,给我猛攻黑松林北缘坎位区域!” 她的指尖划过地图上代表那片水泽的位置,“声势越大越好!做出主力驰援固安堡、欲从北面拦截敌军的架势!记住,只扰敌,不接战!一旦敌军主力有向我靠拢迹象,立刻后撤,利用泥泞迟滞他们!把他们往西南方向——坤位深处驱赶!”
“第二!” 她的手指猛地移向地图上黑松林西南方向,正是沙盘光影扭曲、夜枭痕迹残留的坤位深处,“命斥候营最精锐的‘夜不收’小队,三十人!携带火油、毒蒺藜、绊马索!给我像影子一样摸进坤位深处!找到夜枭掩盖的痕迹!若遇小股敌军或辎重,伺机焚毁袭扰!若遇大股敌军或陷阱,立刻示警撤回!你们的任务不是杀敌,是给我把坤位的水彻底搅浑!让藏在里面的毒蛇自己爬出来!”
“第三!”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直指地图上离位那片标注着废弃烽燧的小点,“命神机营所有神射手,由你亲自带领!给我用最快的速度,抢占离位所有废弃烽燧的制高点!你们的箭,不射人!专射火把!射马灯!射一切能照亮西戎狗的东西!把这黑夜和暴雨,变成埋葬他们的坟墓!”
“第四!” 楚明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凌厉!她的指尖最终重重落在震位——地图上那片看似毫无特点、只有几处起伏的丘陵地带,正是沙盘九宫气机流转的核心指向,光影显示天然凹地藏兵之处!
“点齐营中所有陌刀手!三百人!由我亲自率领!立刻轻装简从,只带陌刀、强弩、三日干粮!目标——震位边缘无名凹地!潜行!我要在敌军主力被彻底搅乱、驱赶至预定区域时,从他们的‘生门’——震位,给他们致命一击!”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精准、狠辣、环环相扣!王铁柱听得热血沸腾,却又心惊肉跳!分兵四路,每一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尤其是将军要亲率陌刀手去那不知名的震位凹地?这瓢泼大雨,这泥泞险路,她右臂的伤……
“将军!震位那边……” 王铁柱忍不住开口,虎目中满是担忧。
“执行军令!” 楚明昭猛地打断他,布满血丝的眼眸如同燃烧的冰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洞穿生死的威压,“固安堡数万军民,就在你我肩上!此战,必胜!”
“诺!!!” 王铁柱所有劝阻的话被这凛冽的杀气和决绝的信念彻底堵回,他重重抱拳,转身如同一头出闸的猛虎,咆哮着冲入狂暴的雨幕之中,嘶哑的吼声穿透雨帘:“赵冲!夜不收!神机营!陌刀队!集结——!!!”
军令如山!死寂压抑的军营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滚油锅,轰然炸开!急促的号角声、军官的嘶吼声、兵刃碰撞声、战马不安的嘶鸣声……汇成一股决死的洪流,冲破了震耳欲聋的暴雨轰鸣!
楚明昭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右臂蚀心虫毒翻涌的剧痛和小腹深处再次袭来的沉重坠感。她最后瞥了一眼识海中那璀璨的九宫沙盘——代表己方的四路蓝光正如同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射向各自的目标区域。而那片狰狞的血色“蝗群”,在赵冲五百轻骑于坎位(正北)水泽区掀起的巨大喧嚣和火光(虽在暴雨中效果有限,但声势惊人)干扰下,移动轨迹果然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混乱,隐隐有向西南坤位深处收缩靠拢的趋势!
她猛地抓起倚在桌边的硬木长弓和箭壶,将几支刻着不同“耻辱记录”的箭矢仔细插好。冰冷的弓身触碰到她因湿冷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带来一丝异样的沉实感。她不再犹豫,大步走出营帐,迎面撞上狂暴的雨鞭。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玄甲变得更加沉重,紧贴在身上,寒意刺骨。但她挺直的脊背未曾有半分弯曲,如同插入泥泞中的标枪。
“陌刀队!随我来!”
她的声音在风雨中撕裂,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斩断一切退路的穿透力。三百名身披重甲、手持丈余长恐怖陌刀的彪形大汉,如同沉默的钢铁丛林,在泥泞中艰难却坚定地迈开步伐,紧随那道单薄却异常挺拔的玄色身影,一头扎进了黑松林东南方向、震位区域的茫茫雨幕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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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更狂了。风在林间尖啸,如同万千冤魂的哭嚎。参天的黑松在狂风中疯狂摇曳,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粗大的松针混着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落。林间早已没有路,只有被雨水彻底泡发的腐殖质和盘根错节的树根,每一步踏下去,都深陷过膝的冰冷泥沼,再奋力拔出,带起浑浊的泥浆。沉重的玄甲此刻成了最大的负担,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冰冷的雨水无孔不入,顺着甲叶缝隙钻入内衫,带走仅存的热量,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黏腻的不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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