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上,堆的不再是物理教案,而是《刑事侦查学》、《犯罪心理学》、《DNA鉴定技术原理与应用》、《痕迹检验图谱》等厚厚的专业书籍。书页间夹满了便签,空白处写满了他的批注和心得,字迹时而工整,时而狂乱,显示出主人极不稳定的精神状态。
李建国坐在书桌前,头发已然花白了大半,才五十岁的人,背已经有些佝偻。他戴着一副老花镜,就着台灯的光,正在整理一沓厚厚的、从各种渠道收集来的“白银及周边地区五金店、维修铺名录”。他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与“广山”或者“凌”姓相关的信息。
妻子端着一碗早已凉透的饭菜走进来,看着丈夫近乎自虐般的行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将碗放在桌角,声音带着哭腔和疲惫的劝慰:“老李,别熬了……求你了,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吧。玥玥……玥玥都走了八年了……你再这样下去,身体垮了,让我怎么办啊……”
李建国头也没抬,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而固执,仿佛在念诵一段无法停止的咒语:“不熬怎么行?那个畜生……那个恶魔还在外面,说不定正好好地活着,享受着日子……我怎么能让玥玥就这么白白死了?我不能……我做不到……”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泛黄、边缘破损的纸质广告单。那是他几乎跑遍了市里所有的拆迁办、废品回收站,像大海捞针一样,最终从一个即将被处理的废纸堆里翻找出来的。广告单印刷粗糙,上面模糊地印着“广山五金店”的字样,下面有一个手写上去的、同样模糊的“凌”字,大概是店主的姓氏。广告单的角落,印着一个简单的扳手图案logo。
李建国指着那个扳手图案,眼神狂热地对妻子说:“你看!这个扳手!和当年玥玥案发现场,床腿上发现的工具划痕,形状很像!我怀疑……我强烈怀疑这家店的老板,就是那个人!可是……可是找不到他了,店拆了,人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这几乎成了他的执念。每个月,他都会雷打不动地跑到已经面目全非的XX路一带,拿着那张模糊的广告单和凶手的模拟画像,询问那些尚未搬迁或者回迁的老居民,打听是否有人记得一个姓“凌”的、开五金店的、不太爱说话的男人。起初还有人同情他,耐心回答几句,时间久了,邻里间都在背后议论,称他为“疯老师”。但他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议论,与他为女儿讨回公道的执念相比,轻如鸿毛。
长年累月地翻查资料、书写记录,使得他的手指布满了粗糙的老茧和因为干燥而裂开的口子,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二零一零年的秋天,夜色渐深。白银市公安局物证室里,灯火通明,却只有陈锐一个人的身影。三十岁的他,肩上承担的压力与日俱增。他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正俯身在高倍显微镜和一系列复杂的提取设备前,神情专注而凝重。
实验台上,摆放着那个他最寄予厚望,也最让他感到无力的证物——来自二零零零年包头郑梅案现场的“微量生物检材”(那根短小的毛发)。旁边是市局近几年新引进的、价格不菲的DNA提取和扩增试剂盒。然而,尽管技术相比十年前已经有了长足进步,但对于这种微量、且可能有一定降解的陈旧生物检材,想要获得一个可用于数据库比对、清晰完整的DNA分型,依旧困难重重,成功率极低。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希望和更巨大的失望。
他反复失败,又反复重新开始。闲暇时,他就将毛发样本与各案发现的蓝色工装纤维、十字螺丝等物证放在一起,反复观察、比对,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出那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幽灵的形象。
“凶手一定是从事五金行业的,熟悉白银,也熟悉包头……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型偏瘦,性格极其隐忍、谨慎,具备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可能自有店铺,或者是维修工……”他喃喃自语,用笔在草稿纸上写下这些特征,随即又烦躁地划掉,“可是……这些特征还是太笼统了,符合条件的人,在白银、包头这样的工业城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站起身,走到档案柜前,再次取出了赵长河留给他的那本黑色侦查笔记。他翻到记录包头排查的那几页,目光停留在那几行早已熟记于心的字句上:
“2001年包头,废墟捡到‘山’字招牌碎片。”
“蓝色工装纽扣上,有模糊‘广’字印记。”
“包头商户提及,‘白银凌老板’,店名似为‘广山五金’。”
“广……凌……山……”陈锐低声念诵着这三个字,眼神猛地一亮。他迅速回到桌前,拿出一张白纸,用力写下了“广”、“凌”、“山”三个字,然后用笔将它们圈起来,并在中间画上连接线。
“‘广’和‘山’……合起来就是‘广山’!而店主姓‘凌’!凌广山?!”一个完整的姓名猜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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