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此事。”
“神谕”冰冷而决绝的四个字,像四根淬毒的钢钉,死死钉进了沈雁的颅骨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将他刚刚燃起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碾碎。走出“天盾”登州秘密联络站的那一刻,沈雁感觉自己仿佛被剥离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被登州深夜的寒风推着,踉跄着汇入无边的黑暗。他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只是沿着联络站外那条破败的街道,一步一步,机械地向前挪动。这条路他来时走过,但此刻在他眼中,已然是另一番景象。
街道两旁的瓦房和低矮的砖楼在月光下投下犬牙交错的阴影,如同潜伏在暗处的巨兽,随时准备将他吞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海水带来的咸腥气,混杂着远处工业区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煤烟气息。他的战术靴踩在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发出“咔哒、咔哒”的空洞回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路边,一棵老槐树的枝干扭曲着伸向夜空,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曳,仿佛一只只绝望挣扎的手臂。树下的杂草丛中,几只夜虫发出凄厉的鸣叫,声音尖锐而单调,像是为他此刻的心境奏响的哀乐。沈雁的目光扫过一栋废弃的二层小楼,它的窗户早已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是凝视深渊的眼睛,墙壁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将整个建筑缠绕得密不透实,几乎要将其勒得粉碎。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藤蔓上那些细小的吸盘,如何牢牢地吸附在砖石的缝隙里,汲取着建筑最后残存的生命力。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又似乎被无数混乱的思绪填满。“神谕”的否定,意味着他关于“回声”是双重间谍的假设,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自我欺骗。这个结论是如此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栋令人窒息的建筑上移开,继续向前走。前方是一个小型的十字路口,一盏昏黄的路灯在寒风中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影子在地面上扭曲变形,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又像一个被命运扼住喉咙、无声呐喊的囚徒。他停下脚步,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任由那忽明忽暗的光线切割着自己的身体。
一段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然冲破了他意识的闸门。那是在“天盾”的格斗训练场,他刚加入“天盾”不久,正在和“回声”进行一对一的实战对抗训练。训练场的地面铺着厚实的深蓝色格斗垫,四周是冰冷的钢筋混凝土墙壁,墙上挂着“忠诚、荣誉、使命”的标语,每一个字都显得那么庄严,而此刻却充满了讽刺。那时的“回声”,在他眼中是无所不能的导师,是值得用生命去信赖的兄长。
“你的破绽在于,过于相信你所学的格斗术,过于相信规则。”“回声”穿着一身黑色的训练服,身形如山岳般沉稳,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沈雁的耳朵里。他轻松地格挡开沈雁一记迅猛的侧踢,顺势欺身而上,手肘如铁锤般撞向沈雁的肋下。沈雁反应极快,立刻沉肩侧身,试图卸掉这股力道,同时另一只手化作掌刀,切向“回声”的喉咙。然而,“回声”的动作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转身躯,沈雁的掌刀几乎是擦着他的脖颈皮肤划过,带起一阵寒意。与此同时,“回声”的手臂像一条滑腻的毒蛇,缠上了他的手臂,一股阴柔而强大的力量瞬间锁死了他的关节。“在真正的生死搏杀中,没有规则。唯一的规则,就是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你可以利用一切,包括你对手的信任。”“回声”的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皮肤上,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冷。下一秒,沈雁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凌空掀起,然后重重地摔在格斗垫上。那一摔,让他瞬间岔气,五脏六腑都仿佛错了位。他躺在垫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回声”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手中握着一把不知何时从沈雁腰间抽出的训练匕首,冰冷的刀尖正对着他的咽喉。
“永远,永远不要将你的后背完全暴露给任何人,哪怕是你最亲密的战友。”“回声”的眼神深邃如海,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收起匕首,朝沈雁伸出了手。
那时的沈雁,只觉得这是“回声”在用最严苛的方式教导他战场生存的法则。他怀着无比的敬意和感激,握住了那只手。但此刻,当这段记忆再次浮现,每一个细节都变得面目全非。那句“你可以利用一切,包括你对手的信任”,不再是金玉良言,而是一句阴森的谶语。那个看似为了保护他而设计的格斗技巧,更像是一种精心设计的心理暗示,一种让他习惯于某种特定思维方式的驯化。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回声”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所学的一切,他所建立的信念,是不是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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