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秋夜的寒凉,也稍稍驱散了陆清然彻夜未旦实验后的疲惫。她并未听从萧烬“不必来得太早”的建议,只是在官署后厢的和衣小榻上短暂休憩了一个多时辰,便用冷水净了面,重新坐回了那张堆满书稿的案几前。
肩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件玄色貂绒大氅的重量与温度,鼻尖仿佛还能嗅到那丝清冽的松林气息。这种陌生的、被细致关照的感觉,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让她在提笔书写《验骨格目新编》时,笔尖偶尔会微微停顿,思绪飘忽一瞬。
她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骨骼图谱上。情感是变量,难以量化,不可控;而知识是恒量,逻辑清晰,能被掌控。她更习惯于后者。
就在这时,官署院外传来了熟悉的、清朗的通报声。
“陆司正,顾临风求见。”
陆清然搁下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请进。”
顾临风一身深青色官袍,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他手中照例捧着几卷最新的案牍文书,神色是一贯的温润与稳重。只是今日,他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在踏入房门,目光落在陆清然身上的一刹那,几不可察地微微顿了一下。
陆清然并未察觉他这细微的停顿,只是起身相迎:“顾大人今日来得早。”
顾临风的视线,飞快地从她披散在肩头、未来得及仔细梳理的微乱发丝,以及她眼底那淡淡的青影上掠过,最终落在了她随意搭在椅背上那件明显不属于她、绣着暗色蟠龙纹的玄色大氅上。
那大氅,他认得。整个大昱王朝,有资格且习惯穿这种制式和纹样的,唯有那人。
心口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不剧烈,却带着一种清晰的、沉坠的酸涩。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未曾改变,反而更温和了些,将手中的卷宗轻轻放在案几空处。
“听闻你昨夜又熬了通宵?可是在验证西域奇毒的特性?”他语气自然,带着熟稔的关切,仿佛只是随口问起一个共同感兴趣的课题,“我带了城南陈记的枣泥山药糕,甜而不腻,最是温补,你尝尝看,垫垫肚子再忙不迟。”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同样用油纸包得仔细的小包,放在了那堆冰冷的卷宗旁边,与昨日萧烬留下的那个空油纸包,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陆清然微微一怔,看着那两份几乎如出一辙的点心,心中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她接过顾临风带来的糕点,低声道:“多谢顾大人挂心。”
“分内之事。”顾临风笑了笑,目光扫过她案上墨迹未干的《验骨格目新编》,眼中流露出真诚的赞叹,“陆司正孜孜不倦,临风佩服。法证司初立,百废待兴,你也要多保重身体才是。若有需要临风协助之处,万勿客气。”
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甚至比往日更加周到体贴,但陆清然却敏锐地感觉到,那温和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少了些许以往那种若有似无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多了几分坦荡与……疏离?
这种疏离并非冷漠,而是一种清晰的、主动划下的界限。
“顾大人今日前来,可是有案子?”陆清然将那份微妙的异样感压下,切入正题。
“是,也不是。”顾临风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神色稍稍凝重,“主要是为‘青楼焦尸案’的后续。礼部那位侍郎,昨日在狱中‘突发急病’去了。”
陆清然眼神一凛:“灭口?”
“十之八九。”顾临风点头,“线索到他这里,算是彻底断了。对方手脚很干净,查不到更多。此案,恐怕只能到此为止。”
陆清然沉默片刻。她早已料到,揪出一个小吏已是极限,背后真正的黑手绝不会轻易暴露。但这种被无形屏障阻挡的感觉,依旧让人憋闷。
“不过,”顾临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了些,“此案能迅速侦破,揪出真凶,还寒门学子清白,陆司正当居首功。如今朝野上下,对法证司已是刮目相看。就连陛下,昨日召见我时,也特意问及法证司的筹建进度,言语间颇多期许。”
他顿了顿,看着陆清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敬佩:“清然,你做到了。你用你的方式,在这个看似铁板一块的世道,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第一次,在非正式场合,唤了她的名字。不是疏离的“陆司正”,也不是客套的“陆小姐”,而是“清然”。这一声呼唤,自然而郑重,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
陆清然抬头看他,对上他那双清澈坦荡的眸子。那里有赞赏,有支持,有作为盟友的坚定,却不再有之前那种隐藏的、炙热的情愫。
她忽然明白了。明白了那点心的用意,明白了那声“清然”的含义。
顾临风,是在用他的方式,告别。
他看到了萧烬的存在,感知到了他们之间那无声流淌的默契。他选择了最体面、也最真诚的方式——退出,并将那份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愫,彻底转化为坚不可摧的友谊与事业上的鼎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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