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时间仿佛在陆清然那句石破天惊的请求之后,陷入了粘稠的停滞。空气中弥漫的龙涎香似乎都凝固了,唯有窗外透进的秋阳,无声地移动着光斑,映照出殿内一张张或震惊、或茫然、或隐含怒意的面孔。
“法证司?”
短暂的死寂后,一个苍老而带着明显讥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出声的是礼部一位姓孙的老侍郎,素以恪守古礼、顽固不化着称,他颤巍巍地出列,指着陆清然,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刑狱之事,自有律法条文、刑名官员依例断之!岂容你弄些奇技淫巧,妄图另立门户,颠覆祖制?!什么‘证据为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口供乃案情之基,人情事理乃断案之本!依你所言,莫非以后审案,都不需问话,只需对着些死物、枯骨比比划划便可定谳不成?!此乃舍本逐末,乱我朝纲!”
“孙大人所言极是!”立刻有官员附和,“刑名之事,关系人命,岂能儿戏!此女所言‘法证’,闻所未闻,分明是妖言惑众,欲以诡道乱法!”
“陛下!万万不可听信此女妄言!祖宗之法不可变!”
“女子干政,已是逾矩,如今还想染指刑狱根本,其心可诛!”
攻讦之声如同潮水般涌来,目标直指陆清然和她那离经叛道的构想。他们恐惧的,不仅仅是“法证司”这个新名词,更是其背后所代表的,那种试图以客观物证、统一标准来取代口供、人情乃至权力干预的潜在力量。这无疑触动了他们赖以生存和运作的旧有规则。
陆清然跪在殿中,承受着这滔天的非议与压力,背嵴却依旧挺直。她早已预料到会面对这些,这些质疑,在她来自的那个时代,也曾是法医学发展路上必须碾碎的顽石。
她没有急于辩驳,只是静静等待着。
就在反对声浪即将达到顶峰时,一个冰冷而充满威压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所有的嘈杂:
“够了!”
萧烬一步踏出,目光如寒冰扫过那些叫嚣的官员,最终落在孙侍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孙大人张口祖制,闭口不可变。本王倒要问问,若祖制完美无缺,为何会有冤假错案?为何会有芸娘沉冤井底十五年?!若非陆清然以你口中的‘奇技淫巧’验明骸骨,找到账册,此刻真凶依旧逍遥法外,忠魂依旧不得昭雪!这便是你所谓的‘人情事理’、‘口供为基’带来的结果吗?!”
他声若洪钟,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让那些反对者一时语塞。
萧烬不再理会他们,转身面向御座,拱手沉声道:“皇兄!臣弟以为,陆清然所请,非但不是乱法,正是为了匡正法度!以往断案,过多依赖口供,难免有屈打成招、主观臆断之弊。若能设立专司,精研物证,使其成为与口供相互印证、甚至更为客观可靠的断案依据,方能最大程度避免冤狱,维护律法公正!此乃利国利民、功在千秋之举!”
顾临风也立刻出列支持:“陛下!臣执掌刑名,深知旧有勘验手段之局限。陆姑娘之法,虽与传统有异,却屡次在关键时刻拨云见日。若能将此法系统整理、推广,于我大昱刑狱,实乃幸事!”
支持与反对的声音,在朝堂上形成了鲜明的对峙。一方固守陈规,视新法为洪水猛兽;一方力求变革,视其为司法进步的契机。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御座之上。最终的决断权,在皇帝手中。
皇帝萧陌城始终沉默着,深邃的目光在激烈争论的双方之间逡巡,最后,定格在依旧跪拜于地、神色平静却目光坚定的陆清然身上。
他想起了芸娘案中,那具无言却道出真相的骸骨;想起了那份跨越十五年、笔迹宛然的账册副本;想起了陆清然在金殿之上,以无可辩驳的逻辑,将铁证一一呈现的场景。
他也想到了历朝历代,那些因证据不足或主观误判而造成的冤狱,那些沉沦的血泪。
“祖宗之法不可变……”皇帝低声重复了一句,嘴角却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嘲讽,也带着一丝身为开拓之君的决绝,“然,祖宗之法,亦非尽善尽美。若固步自封,视新法为异端,与掩耳盗铃何异?”
他的声音逐渐抬高,带着帝王的威严,响彻大殿:
“陆清然!”
“民女在。”
“你之所请,朕,准了!”
三个字,“朕准了”,如同定音之锤,敲碎了所有的争论与质疑!
殿内一片哗然,反对者面露难以置信之色,而支持者(主要是萧烬和顾临风等人)则精神一振。
皇帝不待众人反应,继续颁下旨意,声音清晰而有力:
“即日起,于大理寺之下,特设‘法证司’!专司重大刑狱之物证勘验、鉴定之事!首任司正,由陆清然暂领,秩比五品!”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群臣,尤其是那些面露不忿的官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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