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门“咔哒”一声轻合,将外界所有的目光、议论,以及崔令仪那淬毒般的眼神彻底隔绝。车内,安神香的余韵未散,此刻却仿佛混合进了一种名为“危险”与“暧昧”的催化剂。
空间因谢玄的进入而显得愈发逼仄。他高大的身影立在车门处,并未立刻坐下,只是垂眸看着歪在软枕上的萧玉镜。她脸上哪还有半分方才在窗边唤他时的慵懒笑意?此刻分明是柳眉微挑,杏眼含煞,一副“你最好给本宫一个合理解释”的兴师问罪模样。
“殿下召臣入内,不知有何示下?”谢玄率先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稳,试图将气氛拉回“商讨正事”的轨道。他撩起官袍下摆,在她对面的位置端正坐下,依旧保持着疏离的姿态。
萧玉镜却不接他的话茬,她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指尖轻轻敲击着身旁的小几,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谢玄强自镇定的心弦上。
“示下不敢当,”她拖长了语调,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仿佛在欣赏什么稀有景观,“本宫只是好奇,谢大人在外红颜知己如此……热情周到,竟劳动崔家大小姐亲自出城相迎,还备好了‘清茶点心’。啧啧,真是体贴入微,羡煞旁人啊。”
她特意将“红颜知己”和“体贴入微”咬得极重,语气里的酸味浓得几乎能呛死人。
谢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知道这事是绕不过去了。他抬眼,迎上她灼灼的目光,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坦诚:“臣与崔小姐,仅是世交之谊。今日之事,臣亦未曾预料。”
“未曾预料?”萧玉镜嗤笑一声,身子微微前倾,逼近他几分,带着一股压迫感,“谢大人是觉得本宫眼盲,还是觉得全京城的人都是瞎子?她那一声‘谢哥哥’,叫得怕是三里外都听得见!还有那副望眼欲穿、楚楚可怜的模样,若不是本宫及时‘请’你上车,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执手相看泪眼’,互诉衷肠了?”
她越说越气,想起崔令仪那副做派,再联想到谢玄之前在车里对她的“客观评价”,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谢玄看着她因怒气而染上绯红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心底那丝无奈竟奇异地化作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悸动。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她这般为他吃醋的模样,甚至……有点享受?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跳,立刻被强行压下。他定了定神,试图解释:“殿下误会了。崔小姐此举,或许……别有深意。”他意指崔家可能借此机会试探或拉拢。
“深意?”萧玉镜却不吃这套,她冷哼一声,重新靠回软枕,抱起双臂,用一种极其欠揍的语气说道,“本宫看是‘深情’才对!谢大人就不感动?人家可是顶着日头,在城门外等了不知多久,就为了给你送一口吃的。这份心意,比某些在马车里只会气你、麻烦你的人,可是强多了!”
她这话分明是在指桑骂槐,连自己都一块儿损了进去。
谢玄看着她这副明明在意得要死,却偏要摆出一副“我才不在乎”的别扭样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鬼使神差般地,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语气依旧平淡,内容却石破天惊:
“臣……不喜甜食。”
“……”萧玉镜一噎,准备好的所有冷嘲热讽都被这句不着边际的话给堵了回去。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不喜甜食?这跟崔令仪的点心有什么关系?!重点是这个吗?!
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谢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快得如同流星。他继续一本正经地补充,仿佛在陈述某个学术观点:“况且,舟车劳顿,油腻甜腻之物,易生积滞,于养生无益。”
萧玉镜:“……”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这位帝师大人的思路了。她是在跟他讨论养生之道吗?!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他绕圈子了,直接祭出杀招。她再次坐直,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委屈至极的表情,变脸速度之快,让谢玄都为之侧目。
“原来如此……”她声音带着哽咽,眼圈说红就红,“是了,本宫怎比得上崔小姐知书达理,温柔体贴?既不会弹《秋水》那样高雅的曲子,也不懂得准备什么清茶点心,只会惹是生非,连累谢大人一次次涉险相救……想必在谢大人心中,早已厌烦本宫至极了……”
说着,她还抬起袖子,作势要擦拭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谢玄看着她这收放自如、炉火纯青的演技,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他知道她是装的,可看着她那副梨花带雨(伪)的模样,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与她进行这种无意义的“道理”辩论。他看着她,目光深邃,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纵容:
“殿下,”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无论殿下是会弹《秋水》,还是只会……惹是生非,”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在臣眼中,殿下便是殿下,独一无二,无需与任何人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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