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的苦涩气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带着一股奇异的回甘。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缓缓驱散着四肢百骸中残留的阴冷与麻木。萧玉镜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如同挣扎着破茧的蝶,终于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能看到床顶熟悉的承尘雕花,以及透过窗棂洒下的、被切割成菱形的柔和光斑。意识如同沉在深水下的碎片,一点点上浮、拼凑。剧痛、黑暗、冰冷的侵蚀、炽热的怀抱……还有那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充满了恐慌与暴怒的眸子……
谢玄!
她猛地想坐起身,却牵动了识海中尚未平复的创伤,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让她闷哼一声,又无力地跌回柔软的枕衾间。
“别动。”
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近旁响起,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刻意放缓的柔和。
萧玉镜循声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谢玄近在咫尺的脸。他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常服,下颌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眼下有着明显的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但那双看着她眼睛,却不再是平日里的古井无波,也不是昨夜那骇人的赤金燃烧,而是一种复杂的、糅合了未散余悸、深沉担忧,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他手中端着一个白瓷小碗,碗底还残留着些许褐色的药汁。方才,正是他扶着她,一点点将药喂了下去。
“感觉如何?”他问,声音依旧有些干涩。
萧玉镜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谢玄立刻会意,将药碗放下,转身从旁边的温盒中取出一杯清水,小心地递到她唇边。他的动作依旧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
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喉咙间的灼烧感稍稍缓解,萧玉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微弱而沙哑:“……还好。”她顿了顿,目光凝在他脸上,带着探究与一丝不确定的恍惚,“昨夜……我好像……看到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谢玄明白她在问什么。他端着水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随即缓缓将杯子放下,避开了她过于直接的目光。那个问题,触及了他最不愿,也尚未准备好去面对的核心。
“你被那邪物所伤,昏迷了一夜。”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切入点,语气恢复了部分平日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竭力压制的不平静,“柳先生说你心神受损,需静养。”
萧玉镜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回避,也没有忽略他嗓音里残留的沙哑和眼底未褪的红血丝。她不再追问那个关于“赤金眼眸”的问题,因为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她转而问道:“后来……怎么样了?那些人……”
“负隅顽抗者,已尽数伏诛。”谢玄的声音里带上了惯有的冷冽,“慈幼局已被彻底控制,正在清查。”
萧玉镜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更重要的事:“账册……墨渊带回来的账册……”
提到账册,谢玄的眼神明显沉凝了几分。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目光再次落回她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慎与……一种近乎托付的凝重。
“账册破译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里面……提到了‘青梧旧人’。”
“青梧旧人?”萧玉镜微微一怔,随即,一个被她深藏在记忆角落、关乎她身世根源的称呼浮上心头。青梧,是她母后,元后的闺名!这些“旧人”,是母后当年的……
她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不是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是因为意识到了这背后可能代表的凶险。她是元后唯一的亲生血脉,这些隐匿多年的“青梧旧人”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还与如此巨额的隐秘资金牵连……
“他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想做什么?这些钱……”
“目的尚未查明。”谢玄打断了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但此事牵连甚广,背后恐有更大阴谋,尤其是可能与你母后旧事,甚至与‘蚀’相关。”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此事,我已下令,暂不入宫禀报,所有知情者,皆已封口。”
萧玉镜的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暂不入宫禀报?封口?这完全违背了他一贯恪守的臣子之道和行事准则!他这是在……隐瞒?为了什么?
是因为……她吗?
因为她这敏感的身份?因为一旦“青梧旧人”之事被掀开,无论真相如何,她都将首当其冲,成为众矢之的?皇帝的猜忌,朝臣的攻讦,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的利用……她几乎可以预见那滔天的巨浪。
而他,选择将这道可能掀起巨浪的闸门,强行合上了。他将这秘密,连同可能随之而来的所有风险,一并扛了下来。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有惊愕,有担忧,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的暖流,悄然浸润了她因受伤而冰冷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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