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绝望的黑暗即将吞噬最后一丝理智,万物趋向归墟的刹那——
存在本身,被按下了暂停键。
世界,此刻凝固了。
飞溅的金属碎片诡异地悬停在半空,如同博物馆中陈列的、定格了毁灭瞬间的艺术品。爆裂的电弧被强行拉伸、冻结,化作黑暗中一片狰狞而静止的蓝色荆棘丛林。
李嵩脸上惊怒的扭曲,陈远山伸出欲抓住什么却徒劳无功的颤抖手指,技术人员们被冲击波抛飞、尚未落地的身躯……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时间长河中一帧永恒不变的画面,栩栩如生,却了无生机。
就连那肆虐的、抹杀一切的灰色同化波,以及中央那个贪婪吞噬光与物质的黑暗奇点,其扩张的进程也被强行中止,仿佛被封存在了一块无比巨大的、透明的宇宙琥珀之中。
唯一还能“流动”的,是每个冻结躯壳内,那濒临湮灭却仍在闪烁的意识火花。
此时,
“它”,已悄然降临了。
那不是声音,却能穿透灵魂;
不是光芒,却照亮了认知的每一个角落;
不是任何已知物理量的变化,而是一股覆盖了整个认知维度的、绝对的“存在感”。
如同无边海洋突然拥有了统一的意志,意识到自己便是“海洋”本身。
实验场中央的虚空中,那个曾经惊鸿一瞥的、由无数自嵌套的克莱因瓶与莫比乌斯带在无限维度上旋转、交织、演化而成的巨大几何结构——“守望者”,缓缓浮现。
它并非从某处“到来”,更像是它本就存在于那里,只是此刻才允许被低维度的生命所“窥见”一隅。
它的表面流淌着冰冷而纯粹的数学辉光,每一个完美的几何变换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宇宙最底层、最不可撼动的真理。
它散发出的威压并非带着毁灭的意图,而是如同万有引力定律本身——绝对、恒定、是构成现实基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容任何形式的置疑与违逆。
一个低沉、非人、仿佛由星系运转的韵律本身构成的意念,直接烙印在每个被冻结的意识各心灵深处,如同法则的宣判:
【仲裁介入。】
【检测到未授权文明单位,尝试非法修改此位面稳态参数,触发‘归墟’协议前置条件。】
【干扰源标记:内部威胁,坐标[真理会潜伏者位置数据流];外部威胁,坐标[镜像反宇宙特定频率发射点]。】
【根据跨维度文明观测守则第114条第3款条令,予以……驱散。】
没有璀璨的能量爆发,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
但在次级能量校准中心,“夜枭”连同他周围数米范围内的一切——控制台、座椅、空气,甚至他脸上那抹尚未褪去的冰冷弧度——如同被一个最高权限的“管理员”直接从存在层面“选中”,然后执行了最彻底的“删除”指令。
没有惨叫,没有任何抵抗的余烬,只有最基础的物质粒子在绝对规则下的悄然消散,回归于无。
而在反宇宙那端,薇拉实验室里所有被恶意代码篡改、正疯狂运行的设备,在同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精准地切断了能量与逻辑的根源,彻底“宕机”,陷入死寂。
【警告:此处维度接口已被永久标记。任何进一步超越许可阈值的操作,将被视为对《宇宙信息完整性公约》的严重挑衅。后果:文明重启序列启动。】
“守望者”那庞大的结构体开始缓缓隐没,如同它从未出现过,又或者它只是收回了允许被观察的权限。时间的枷锁,在这一刻悄然解除。
世界,重新开始运转。
“哐-----当---------!”
悬停的金属碎片继续猛砸落地,定格的电弧不甘地闪烁一下后彻底熄灭,被抛飞的人们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面或残骸上。空气中弥漫着电路烧焦的糊味、血腥气,以及劫后余生者不受控制发出的、急促而颤抖的喘息。
实验场中央,那个曾经吞噬一切的黑暗奇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被强行“缝合”却又无法完全弥合的空间疤痕。
它像一道扭曲的、不断微微蠕动着的黑色裂隙,镶嵌在现实之上,散发着不稳定的能量余波,如同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灾难。
代躯半跪在疤痕前方,体表焦黑破损,多处露出内部结构,眼中原本灵动的光芒已黯淡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熄灭。
凌哲的本体瘫在控制平台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从嘴角溢出,剧痛席卷全身,但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那几乎被彻底磨平的“自我”轮廓,终于抓住了一线微弱的生机,开始艰难地重新凝聚。
薇拉那边的意识连接变得极其微弱,如同游丝,只传来一丝饱含恐惧与疲惫的、劫后余生的战栗。
死寂笼罩着破碎的控制室,只有残存设备的电流杂音和伤者的呻吟在回荡。李嵩用颤抖的手臂艰难地撑起身体,合金地板与他沉重的呼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与深入骨髓的后怕,一字一句地从齿缝间挤出:
“他们……‘真理会’……差点让整个世界为我们陪葬……”
陈远山教授失神地望着满目疮痍的实验场,目光最终定格在那道扭曲的空间疤痕上,仿佛能从中看到人类傲慢的倒影。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充满悲凉:“不,老李……是我们太过......,试图撬动自己无法理解的力量,差点……亲手埋葬了自己,和这一切。”
应急灯固执地投下血红色的光芒,在每一张惊魂未定、沾满灰尘与血污的脸上跳动,如同末日的倒计时虽已暂停,却并未真正远离。
“守望者”那冰冷的警告,依然如同无形的寒冰,凝固在空气中,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像一柄已然出鞘、悬在全人类文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凌哲瘫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的意识深处,除了劫后余生的恍惚,一个冰冷的、纯粹由超越人类理解的数学符号与几何结构构成的信息包,正在自主地缓慢展开——那是“守望者”离去时,唯独留给他这个直接接触者的、最后的、关乎存亡的……谜题。
巨大的风暴之眼已然掠过,留下的是这遍地的狼藉。
此时真正的考验,
那关乎文明存续的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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