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汹涌(下)
两艘破败的小船,如同受伤的野兽,在渐散的晨雾和湍急的江水中拼命向上游挣扎。船身布满弹孔,江水不断渗入,发出令人心悸的“咕嘟”声。幸存的几人,个个带伤,浑身湿透,在寒冷的江风中瑟瑟发抖,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惊悸、疲惫,以及更深沉的恐惧。
焦雄所在的头船情况最糟。他半跪在船尾,右肩的伤口血流如注,将半个身子染得猩红。他脸色惨白如纸,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仅凭一只完好的右手和顽强的意志,死死把着橹,控制着方向。每一次动作都牵动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发出压抑的闷哼。
船舱内,何彩珠靠在舱壁,左臂被子弹撕裂的伤口皮开肉绽,鲜血浸透了临时撕下的衣襟。秦书婉正用从焦雄那里讨来的、所剩无几的金疮药,咬着牙,小心翼翼地给她清理、上药、包扎。何彩珠疼得满头冷汗,却硬是一声不吭,只有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露出她的痛苦。柳小眉蜷缩在角落,看着何彩珠血肉模糊的手臂和不断渗出的鲜血,吓得面无人色,双手死死捂住嘴,防止自己吐出来。
后面那艘船更是岌岌可危,船体倾斜,进水严重。石根生和另外两名洪帮子弟正拼命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破碗、甚至用手——往外舀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和疯狂。牺牲了一名同伴的悲痛,被眼前随时可能船毁人亡的危机暂时压了下去。
“焦大哥!你的伤……”石根生一边舀水,一边焦急地朝前面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死……死不了!”焦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虚弱,“看好……船!找地方……靠岸!”
必须立刻靠岸!船随时会沉,而且所有人都需要紧急处理伤口,否则失血和感染会要了他们的命。
秦书婉包扎好何彩珠的伤口,抬头望向两岸。雾气正在散去,两岸是连绵的、人迹罕至的荒山,陡峭的崖壁上长满了茂密的灌木。她强忍着脚踝的剧痛和阵阵眩晕,冷静地观察着。
“焦大哥,左前方,那片芦苇荡后面,好像有个浅湾!”秦书婉指向左岸一处水势相对平缓、被高大芦苇半遮半掩的地方。
焦雄眯起眼看了看,吃力地点点头:“好……眼力!就去……那里!”他拼尽最后力气,调整船头方向。
两艘船艰难地靠向那片浅湾。船底摩擦着河滩的鹅卵石,发出刺耳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快!下船!”焦雄低吼一声,自己却因为失血过多,眼前一黑,差点栽进江里。
石根生和一名伤势较轻的洪帮子弟立刻跳下齐膝深的江水,冲过来扶住焦雄。另一人则帮忙搀扶何彩珠。秦书婉咬牙自己挪下船,冰冷的江水让她打了个寒颤,脚踝传来钻心的痛,她一个趔趄,幸好扶住了船帮。柳小眉几乎是滚下船的,瘫软在泥泞的河滩上,剧烈地干呕起来。
几人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钻进茂密的芦苇荡深处,找到一块相对干燥的空地,再也支撑不住,纷纷瘫倒在地,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
阳光透过芦苇的缝隙洒下,照亮了每个人狼狈不堪、血迹斑斑的模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汗味和江水腥气。
短暂的死寂后,石根生带着哭音开口:“焦大哥……黑皮他……”他指的是那个中弹落水的兄弟。
焦雄闭着眼,靠在芦苇杆上,胸口剧烈起伏,良久,才沙哑道:“……记着这笔账……早晚……跟小鬼子……和那帮狗杂种……算清楚!”他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无力感。
何彩珠忍着剧痛,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脸色难看:“子弹穿过去了,没留在里面,但伤口很深,需要缝合。”她看向秦书婉额角被子弹擦过的血痕,“你的伤怎么样?”
秦书婉摇摇头,用手帕按住额角:“皮外伤,不碍事。”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焦雄惨白的脸上,沉声问道:“焦大哥,刚才伏击我们的,确定是日本人?”
焦雄艰难地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不会错!机枪是鬼子的‘歪把子’,步枪声也是三八大盖!还有……最后那个打冷枪的……枪法刁钻,像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狙击手!”他喘了口气,脸上露出极度困惑和愤怒,“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要走这条水路?还埋伏得这么准?!”
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巨大疑问和恐惧!行踪被敌人了如指掌,这比面对面的厮杀更令人胆寒!
秦书婉眉头紧锁,脑中飞速闪过所有可能泄密的环节:洪帮内部?幸存的这几个兄弟?还是……她看向柳小眉怀里的那个电台书包?难道电台被追踪了?不可能,过江后一直没开机。
“内鬼……可能不止一个。”秦书婉的声音冰冷,说出了最可怕的猜测,“或者,有我们不知道的追踪方式。”
这话让所有人脊背发凉。如果内部有鬼,或者有无法察觉的追踪手段,那他们无论逃到哪里,都如同黑夜里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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