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镇北大将军麾下,前锋营校尉。”
这简短的自我介绍,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在林悠然心中激起惊涛骇浪。找到了!他们历经九死一生,终于找到了与慕容锋相关的势力!然而,狂喜只是一瞬,随即被更深的审慎所取代。慕容恪之前的态度,墨老深不可测的立场,以及这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暗哨营地”,无不暗示着北境军内部,远非铁板一块,甚至可能潜藏着未知的风险。
萧景澜眼中亦是精光一闪,但很快收敛。他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原来是慕容将军麾下的精锐,失敬。”他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身份,这是一种本能的自保。
慕容恪似乎也并不意外,侧身让开道路:“墨老与将军正在主营等候,二位请。”他特意提及了“将军”,这让萧景澜和林悠然心中又是一动——慕容锋本人,难道也在此处?还是说,此“将军”另有所指?
带着满腹疑云,林悠然搀扶着萧景澜,跟随慕容恪走出了帐篷。夜风凛冽,带着北境特有的干冷气息,营地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黑衣护卫们沉默而警惕的身影。整个营地透着一股肃杀而压抑的气氛。
主营帐比慕容恪的帐篷更大,外面有四人持刀守卫,见到慕容恪后无声行礼,掀开了厚重的门帘。帐内灯火通明,陈设依旧简洁,但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绘制着北境及周边区域地形的沙盘,显得格外醒目。沙盘旁,墨老依旧穿着那身灰袍,负手而立,目光落在沙盘之上,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而主位上,端坐着一人。此人年约四旬,面容刚毅,线条如同刀劈斧凿,下颌蓄着短须,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他并未穿着甲胄,只是一身玄色常服,但那股久经沙场、执掌权柄的气势,却扑面而来。此人,正是镇北大将军,慕容锋!
见到萧景澜和林悠然进来,慕容锋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他的视线在萧景澜脸上停留的时间稍长,尤其是在那与某人依稀相似的眉眼轮廓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审视,有追忆,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激动?但这一切都迅速被他收敛,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林悠然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但并未过多停留。
“将军,墨老,人带到了。”慕容恪躬身禀报。
墨老转过身,对慕容锋微微点头。
慕容锋抬手,声音洪亮而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看座。”
立刻有亲兵搬来两个锦墩。林悠然扶着萧景澜坐下,自己则侍立在他身侧,姿态恭敬,却不失分寸。
“二位不必拘礼。”慕容锋开口,目光落在萧景澜身上,“这位公子气度不凡,虽身受重伤,毒侵肺腑,然危坐之势,隐见峥嵘。不知如何称呼?从何而来?又因何被玄武司‘影煞’与不明死士追杀,欲往北境寻访‘故人’?”他一口气将所有的关键问题抛出,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显然是要直奔主题。
萧景澜知道,此刻已到了必须摊牌的时刻。隐瞒身份,不仅无法取信于人,更是对已故母妃和眼前这位可能存在的姨父的不敬。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挺直了脊梁,目光迎向慕容锋,缓缓开口:
“晚辈,萧景澜。”
“萧景澜”三个字一出,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慕容恪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证实,眼中依旧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墨老捻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而主位上的慕容锋,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前倾,虎目之中精光爆射,紧紧盯着萧景澜,仿佛要透过他此刻的狼狈,看清他真实的模样。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沉默,在帐内蔓延,只有灯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许久,慕容锋才缓缓靠回椅背,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萧景澜……靖王,萧景澜。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他顿了顿,似乎在平复心绪,目光转向林悠然,“那么这位姑娘是?”
“这是内子,林氏悠然。”萧景澜坦然道。既然伪装夫妻是既定策略,此刻自然要延续。林悠然也适时地微微屈膝行礼。
“林悠然……”慕容锋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可是……京城林太傅之女?”
“正是家父。”林悠然垂首应答。
慕容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变得深邃起来。林太傅是朝中清流,亦是已故靖王太妃(他的小姨子)旧识,其女嫁与靖王,看似合理,但结合京城剧变、靖王被废为庶人并遭追杀的消息,这桩婚姻的背后,显然隐藏着更多的波折与无奈。
“京城剧变,陛下……唉,太子监国,周先生权倾朝野,清洗靖王党羽,这些,本将军已有耳闻。”慕容锋不再绕圈子,语气变得沉重,“只是未曾想到,他们竟敢对你下如此毒手,连玄武司的影煞都动用了。”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萧景澜,“你冒险前来北境,寻找本将军,所为何事?仅仅是为了寻求庇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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