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的冬日,天空是那种洗过的、略显苍白的蓝,云层低垂,酝酿着一场安静的馈赠。
终于,第一片雪花,轻盈地、几乎是试探性地,从灰色的天幕中挣脱出来。
它没有飘向贵族府邸雕花的窗棂,也没有眷顾权贵高楼冰冷的玻璃幕墙,而是乘着一缕微不可察的风,旋落向一座普通工人居住的、窗明几净的水泥平房。
它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瞬息间便开始融化,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缓缓滑落。
透过这扇窗,可以看到屋内温暖的景象:
一位面容温婉的妇女正围着粗布围裙,在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木桌前用力揉着一大团面团,准备为家人烤制香甜的面包。
她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满足而安宁的弧度,口中低声呢喃着,仿佛在祈祷,又像是在诉说:“……感谢乔治总理,感谢蒋先生……让这个冬天,有了盼头……”
她的丈夫,一个曾经被劣质烟草熏得手指焦黄、脾气也有些暴躁的矿工,此刻正蹲在屋子中央那个用粘土自制的、烧得正旺的火炉旁,小心翼翼地用铁钳拨弄着炉火,炉子上坐着一壶水,即将沸腾,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在蒋宸先生开办的夜校和不断宣传的健康理念影响下,他咬牙戒掉了烟,起初是为了省下钱来,后来却发现身体轻快了许多,脾气也平和了。
此刻,他看着炉火,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春风得意。
就在昨天,他用这个月结余的工钱,不仅买足了过冬的粮食,还破天荒地拎回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羊肉,就挂在厨房的梁上,那是年夜饭的硬菜。
目光转向床榻,两个年幼的孩子睡得正沉,小脸蛋白里透红,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露出的睡衣袖子是崭新的细棉布,上面再也找不到一个熟悉的补丁痕迹。
恰在此时,那片贴在窗上的雪花彻底融化了,仿佛是一个无声的信号。
床上的两个孩子几乎同时动了动,发出小猫般慵懒而满足的“嗯哼”声,相继醒了过来。
他们揉着惺忪的睡眼,赤着四只白嫩嫩、胖乎乎的小脚丫,迫不及待地跳下床,踩着温润的木地板,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快声响,朝着厨房里忙碌的母亲和炉火旁的父亲奔去。
那四只无忧无虑的小脚丫,在这座简朴却充满生机的屋子里,显得格外“耀眼”,像是冬天里最温暖的阳光。
冬天的第二片雪花,悄然飘落,目的地是那片曾被断言为不毛之地、如今却孕育着无限生机的“南角试验田”。
它轻轻地、一片接一片,覆盖在那些顽强冲破冻土的墨绿色幼苗上,覆盖在整齐的田垄上,如同为沉睡的大地盖上了一层蓬松而洁白的棉被,又像是天神不小心洒下的、甜蜜无比的糖霜。
田地深处,所有辛勤一夏的昆虫早已在温暖的土壤深处安然冬眠,万物敛息,一切都归于深邃而宁静的寂静。
只有偶尔一阵调皮的风掠过,卷起田埂上的浮雪,扬起一片细密的、钻石般的雪尘,将几片雪花带到更远的四面八方,像是散播着静谧的讯息。
冬天的第三片、第四片、第五片雪花……它们络绎不绝,如同被吹散的蒲公英,奔赴各自的约定。
一片执着地穿过灼热的空气,落向打铁铺那敞开的门廊。
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铁匠,正挥舞着沉重的铁锤,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料,汗珠滚落,在结实的胸膛上蒸腾起丝丝白气。
雪花未能近身,便在烘炉散发的热浪中汽化,但它见证了力量与创造。
另一片混入了工厂区上空飘落的煤灰,粘在了一位刚刚换班、走出轰鸣车间的工人肩头。
他脸上带着疲惫,却也有完成任务的踏实,拍了拍肩膀,雪花与煤灰一同落下,他大步走向亮着温暖灯光的食堂,那里有热汤和等待他的工友。
还有一片,轻盈地落在清晨农场草料的霜层上。
早起的农场工呵着白气,将干草杈进牲口棚,那些肉牛和美利奴绵羊在带有壁炉余温的棚舍里安然反刍,偶尔发出满足的哞叫和咩声。
雪花静静地躺在草料上,聆听着这冬日清晨的田园牧歌。
更有雪花,跨越了广袤的海洋,飘向了北大陆永日帝国的心脏。
它落在某位高官办公室冰冷的窗台上。
斯达,这位曾受邓肯公爵资助、如今已在帝国官僚体系中占据一席之地的男人,正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就着明亮的煤气灯,审阅着厚厚一叠文件。
他的眉头微蹙,神情专注而严肃。
偶尔,他的目光会无意识地扫过窗外帝国首都恢弘却冰冷的建筑群,脑海中或许会闪过那个在公爵府邸有过友谊之缘、如今正在南方殖民地掀起波澜的年轻东方人的身影,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欣赏与算计的神色,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而在霍普金家族的豪华庄园里,奥斯妠·霍普金正蜷缩在自己闺房柔软的天鹅绒沙发里,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关于古代航海史的精装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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