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两天前从睡梦中惊醒,李凯就再没敢迈出宿舍门一步。不为别的,一睁眼就看见颗熟悉的、面色惨白的脑袋,正悬在他床头,用那双湛蓝眼珠子直勾勾、兴冲冲地盯着他。
“Bro!Kevin!案情分析会马上开始了,你还磨蹭啥呢?”詹姆斯的大嗓门伴着敲门声炸响。
李凯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压着嗓子,对空中那颗脑袋拼命摆手,同时朝门外喊:“老詹!我、我好像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昨天吃坏肚子了,会议我就不去了!”
门外的詹姆斯嘟囔了几句“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脚步声渐远。李凯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看着那颗慢悠悠飘到他眼前的头颅。
“这人在M国还是什么知名的刑侦顾问兼法医,”厄尔的头颅对着墙壁上的投影吐槽道,语气带着荒诞的讥诮,“连最基本的事实都没搞清楚。密室?他杀?空间能量结晶?想象力倒是挺丰富。”
李凯痛苦地捂住脸:“厄尔先生,求您了,别再这么神出鬼没了!您这样我压力很大!”
“Kevin,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厄尔的头颅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恳求,“只有你的法庭,只有那规则之力,能给我永恒的安宁。”
正如江夏川所推理的,在当年修改召唤阵导致众人语言障碍后,巨大的愧疚感就如影随形,最终演变成严重的抑郁症。在病症初期,极度的恐惧让他害怕所有穿越者的报复,他把全部精力和惊人天赋,都投进了研究不死的法门里。他成功了,炼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仙躯,无论遭受什么创伤,高空坠落、雷霆贯体、甚至是他尝试过的更极端的手段,他的身体都会在仙力作用下自动修复,连他自己都终结不了这痛苦的生命。
抑郁症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他的理智,死亡的念头无时无刻不在啃噬他,但这具不死的躯壳却成了他最坚固的囚笼。直到那次,在李凯的开庭技能下,他尝试用仙力对抗法庭的神秘规则。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自身未尝一败的仙力被彻底压制、禁锢。在绝望中,他窥见了一线生机,或许,只有在这凌驾于仙力之上的规则之力,才能让他真正死去,获得永久的安息。
而加深他这一决心的,是那三十天监视居住期间的所见所感。汽车城,他记忆中的故乡,如今满目疮痍,政府破产,街道萧条,他挚爱的家人早已不知去向。而他自己,受限于监视居住的规则,只能困守一隅,无法去寻找他们。更让他感到荒谬的是,从新来的穿越者口中,他得知那个黄毛小丑竟然两次登上了M国权力的巅峰。“我拼了命想回去的,就是这种鬼地方?”这种幻灭感,彻底浇灭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对回归的渴望。
因此,他策划了这场“自杀”。为了能在法庭上合法地死亡,他需要以一种在常规意义上必死的状态被传送至法庭。回归工会后,他径直前往只有三位仙人能进入的了望塔,这里能最大程度减少对他人的困扰和后续调查的麻烦。他驱动仙力,以一种精妙而决绝的方式,使自己的头颅与躯体分离。失去大脑指挥的躯壳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假死状态,而他强大的仙识则维系着头颅的意识和活动能力,甚至能驱动它飞行。至于江夏川发现的那些“空间能量结晶碎屑”,不过是他终于在漫长痛苦中找到解脱之路时,因极度兴奋激动而渗出的、蕴含精纯仙力的汗液结晶罢了。
完成这一切后,他的头颅第一时间便飞到了李凯的宿舍,开始了长达两天的软磨硬泡。
“Kevin,审判我!我有罪!我修改召唤阵,害得大家语言不通,无法修仙,我罪该万死啊!”厄尔的头颅在李凯面前上下浮动,语气时而激动,时而哀伤。
李凯快要崩溃了:“厄尔先生!您的痛苦我理解!可我的技能不是用来杀无罪之人的!要是经我审判导致您死亡,那我成什么了?刽子手吗?”
“这不是杀人!是解脱!是救赎!”厄尔急切地分辩,“是我请求你给予我的慈悲!你看,我的身体已经死了,我只是在用最后一点力气求你,完成这最后的仪式!”
李凯陷入了巨大的道德困境。他理解厄尔求死不能的痛苦,也同情他的遭遇,但主动使用技能杀死一个求死者,这完全违背了他的良知和底线。更让他心里发毛的是,他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今后只要他发动开庭,与他相识的厄尔,就有可能因为技能规则,以这身首分离的鬼样子被召唤成陪审团成员。只要厄尔的头颅不主动回归身体,他的死亡就已是定局。
走投无路的李凯,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司徒会长。在听完李凯结结巴巴、外加厄尔头颅在一旁补充说明的完整叙述后,司徒会长沉默了许久。他看着那颗悬浮在空中,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头颅,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李凯,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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