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清那一声从灵魂深处榨出的“走!立刻!现在!”,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本源的决绝,在充斥着痛苦呻吟与仪器嗡鸣的医疗区隔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却又虚弱得让人心头发紧。她试图凭借意志力迈开脚步,但那过度透支后的极致虚脱感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了她的四肢百骸。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她扶着冰冷金属器械台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凸起、剧烈颤抖,却依然无法阻止身体软倒的趋势。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的边缘,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臂猛地伸了过来,稳稳地、牢牢地扶住了她几乎要散架的肩膀。那支撑的力量来得如此及时,如此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周沐风再也顾不得什么规定、什么界限,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沈婉清那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的模样。入手处,是隔着那件早已被汗水、血污和消毒液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医护服也能清晰感受到的、令人心惊的瘦削与单薄,以及那无法抑制的、如同被狂风摧残过的秋叶般的剧烈颤抖。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才更真切地看清这份透支的惨烈程度——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甚至隐隐透出一股生命能量过度消耗后不健康的青灰色泽;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却发不出更多声音;那双总是蕴含着温柔笑意与智慧光芒的眸子,此刻深深地凹陷下去,周围是浓重的、疲惫到极致的阴影,眼球上布满了骇人的、纵横交错的血丝。她的眼神虽然依旧燃烧着坚定的意志火焰,试图驱散涣散与麻木,但那火焰本身已微弱不堪,仿佛随时会熄灭。
一股尖锐至极的、如同被淬冰的利刃瞬间刺穿心脏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狠狠攥紧了周沐风!这痛楚远比他在战斗中受过的任何外伤都要来得猛烈、来得窒息,几乎让他无法呼吸。这……这怎么会是他记忆中的小姨?不是那个总是穿着干净素雅衣裳、身上带着淡淡书香和温暖气息、会温柔地摸着他的头询问学业、会在厨房里忙碌着做出可口家常菜、眼神永远清澈而宁静的温柔女子?眼前的沈婉清,更像是一盏在狂风暴雨中疯狂摇曳、灯油早已枯竭却仍拼命压榨着灯芯最后一丝潜能、爆发出刺眼却短暂光亮的残烛,那光芒令人心碎,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归于永恒的黑暗。
这一路上所有的艰难险阻——穿越无尽尸潮时的恐惧与搏杀、潘妮号濒临解体的绝望、慕容雪昏迷不醒的担忧、苏清月生命垂危的重压、以及对于能否找到她的无尽焦虑……所有积压的沉重情绪,在这一刻,在亲眼目睹沈婉清这副惨烈模样的瞬间,尽数化为了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他理智彻底冲垮的**心疼**与**滔天的自责**!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眼眶不受控制地阵阵发热、酸涩难耐。他扶着沈婉清手臂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那细微的颤抖仿佛也传递到了他的指尖,他仿佛想要通过这紧紧的扶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生命力都毫无保留地渡送过去。他的声音因这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变得异常沙哑、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破碎的哽咽,那个深埋心底、代表着最亲密依赖与无限信任的称呼,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
“**小姨……**”
这两个字,轻若耳语,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能穿透一切屏障的魔力,瞬间击穿了沈婉清依靠强大意志力强行构筑起来的所有坚强外壳。
她正试图集中起最后一点涣散的意识,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搀扶——她不能倒下去,清月和雪儿还在等着她,她必须立刻去——所有的精神都紧绷在“救人”这个唯一的目标上,以至于这声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呼唤传入耳中时,她先是猛地一怔,愣了一秒,仿佛听觉系统出现了延迟,或者说,她的内心根本不敢去相信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真实存在。
然后,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猛地抬起头,那双因极度透支而涣散失焦的眼睛努力地、艰难地试图凝聚起一丝光芒,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周沐风。是他……真的是他……不仅仅是那个并肩作战的伙伴沐风,更是她从小看着一点点长大、几乎当成亲弟弟般倾注了无数关心与疼爱、那个会跟在她身后脆生生喊着“小姨”的孩子……
“小姨”……这个称呼,遥远得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温暖得让她冰冷绝望的心尖骤然发颤,又委屈酸涩得让她鼻腔瞬间涌上难以抑制的酸楚。
这一路上所有的坚强、所有的隐忍、所有独自一人在这绝望堡垒中承受的巨大压力、所有面对无数伤患痛苦死去却无能为力的内心煎熬、所有一次次压榨自身能量直至枯竭带来的极致痛苦与虚弱……在这声熟悉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急切的呼唤面前,轰然崩塌,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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