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妮行驶在愈发破败、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城市脉络中,将那间充斥着欺诈、贪婪与最原始血腥的小超市远远抛在身后,直至其彻底消失在弥漫着灰尘、硝烟与死亡腐朽气息的街角,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一抹冰冷粘稠的阴影,顽固地附着在意识深处。车厢内,那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压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仿佛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惊扰到那份刚刚被强行刻入灵魂的、关于人性底线的冰冷认知。
周沐风的目光看似专注地落在前方不断延伸的、被各种残骸和废弃物堵塞的街道上,但瞳孔深处却并无真正的焦点,只是机械地处理着潘妮传回的导航信息。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控制台冰凉光滑的表面上划过,留下短暂的、无意义的痕迹。脑海中的系统界面里,阳光数值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跳动(+12…+12…),【向日葵】散发出的温暖能量流如同生命最忠实的脉搏,提醒着他力量正在点滴积累,但那不断增长的数字此刻却仿佛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沾满血污的重量。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闪回着那只在血泊中无意识抽搐的手,那几声得意而残忍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狞笑。胸腔深处,愤怒的余烬仍在隐隐燃烧,带来一阵阵灼痛,但已被慕容雪那盆彻骨冰寒的理性之水彻底浇灭,只剩下一种无力而冰冷的灰烬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对自身暂时无力改变这一切的憋闷。他强行将这些翻涌的画面和情绪压下,迫使自己专注于驾驶和警戒,但一种难以驱散的压抑感依旧如同粘稠的雾霭,弥漫在心头,也弥漫在整个车厢之内。
慕容雪同样沉默着,仿佛化作了一尊冰冷的雕塑。她没有再看那些不断切换角度的监控屏幕,而是微微侧过头,清冷的目光透过潘妮高强度复合材料制成的、能抵御重击的车窗,投向窗外那不断掠过的、如同无尽地狱绘卷般的景象。她的表情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与疏离,甚至比平时更加缺乏波澜,仿佛戴上了一副精心锻造的无情面具,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死死锁在了内心最深处。然而,在那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眼眸最深处,却有着远超常人的、剧烈无比的思绪正在疯狂地翻涌、碰撞、撕裂又重组,进行着一场 silent 却无比激烈的风暴。
她看到的,绝不仅仅是眼前遍地的断壁残垣、扭曲的废弃车辆和那些漫无目的游荡的、曾经是同类的怪物。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的迷雾,看到了一个高度发达、秩序井然的社会结构在瞬间崩塌后留下的巨大权力与规则真空,看到了文明之光熄灭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如何像疯狂滋生的霉菌,迅速且野蛮地填补每一寸空间,并滋生出如同刚才那般将人性最后一丝光辉都彻底吞噬的极致丑恶与腐臭的毒瘤。
那些为了几口发霉食物而像野兽般自相残杀、最终同归于尽的幸存者……
那个利用人性中最后残存的一丝同情与善意、精心编织死亡陷阱、以掠夺和虐杀为乐的犯罪团伙……
还有更多他们未曾亲眼目睹,但完全可以凭借逻辑推断出的、在黑暗角落中上演的更加黑暗、更加令人发指的惨剧……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这八个字,似乎是末日降临后,最直观、最赤裸、最不容置疑的生存法则。适应它,顺从它,甚至利用它,似乎是活下去的唯一途径,是黑暗森林中唯一的真理。
但,这就是一切的终点吗?这就是人类这个种族历经数百万年进化、构建起辉煌文明后的最终归宿吗?
慕容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那是她陷入极度深度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仿佛在无声地敲击着无形的键盘,进行着复杂的演算。作为一名曾经在错综复杂、波谲云诡的商界叱咤风云、善于构建庞大体系、制定长远战略和优化资源配置的管理者,她的思维模式注定与更侧重于即时战斗、资源获取和个体强化的周沐风有所不同。周沐风思考的是 immediate(即刻)的生存、下一场战斗、系统升级、下一顿食物。而她,在暂时性的生命安全得到了潘妮和周沐风力量的保障之后,那深植于骨髓的管理者和战略家本能,便开始无法抑制地思考更宏观、更抽象、也更长远的问题。
长时间的、令人压抑的沉默之后,她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却带着一种罕见的、经过深思熟虑和内心剧烈挣扎后的沉重,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块,清晰地打破了车内那几乎凝固的寂静:
“弱肉强食……这或许是世界秩序突然崩坏、陷入绝对混乱初期,最直接、最血腥、也最普遍的显性法则。”她的目光没有从窗外那荒凉破败的景象上收回,仿佛在对着那些沉默的废墟和游荡的亡魂进行一场冷静的演说,“就像物理定律在真空环境下表现得最为纯粹和极端一样。失去了所有规则和约束,每个个体、每个微小的群体,为了眼前最原始的需求——一口食物、一口净水、一个安全的角落,都会本能地退化成最野蛮的状态,像失控的野兽一样争夺、厮杀、欺骗、掠夺……就像我们刚才亲眼所见、亲身所历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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