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范班的入选,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余庆的新兵连生活中激起了层层涟漪。明面上的荣誉背后,是更为复杂的暗涌。这里不再是预备期时相对简单的跟训,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竞技场,每个人都铆足了劲,想要在这最初的起跑线上脱颖而出。
示范班由十二人组成,都是从各排挑选的尖子。负责带训的是三连公认最严厉的副连长,姓赵,黑脸膛,眼神如鹰,训起人来毫不留情。第一天集合,赵副连长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你们是连里拔出来的尖子,别以为进了示范班就高枕无忧!我这里,只要最好的!训练强度加倍,标准提高三成!受不了的,趁早打报告滚蛋!”
体能对决:汗水与尊严的较量
示范班的体能训练堪称魔鬼。常规的五公里变成了武装五公里,背上枪支、挎包、水壶,重量陡增。余庆凭借预备期打下的底子和山里磨练出的耐力,勉强能跟在第一梯队,但已不像之前那般从容。
真正的对手出现了。一个叫孙猛的山东兵,身高体壮,爆发力极强,每次武装五公里都一马当先,将众人甩开一大截。他性格张扬,跑过余庆身边时,总会投来一个带着挑衅的眼神。另一个叫李建军的四川兵,个子不高,但极其灵活,耐力惊人,尤其擅长山地越野,总能在后半程发力,紧咬不放。
余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的优势在于均衡和意志,但在这群尖子中,均衡显得平庸,意志则需要更强大的实力作为支撑。一次攀登障碍训练,要求在模拟四层楼高的绳网上快速攀爬。孙猛凭借臂力,如同猿猴般蹭蹭上窜,第一个到达顶端,得意地向下俯瞰。李建军则利用身体轻巧的优势,节奏极快。余庆爬到三分之二时,手臂已酸胀难忍,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下面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嗤笑。
“余庆,没吃饭吗?加快速度!”赵副连长的吼声从下方传来。
余庆咬紧牙关,脑中闪过父亲醉酒后的殴打,闪过母亲筹措钱财时卑微的身影,一股不甘的怒火混合着狠劲直冲头顶。他不再单纯依靠臂力,而是协调腰腹和腿部力量,采用更省力高效的技巧,速度竟然又快了起来,最终第三个到达顶端,虽然比孙猛和李建军慢了十几秒,但稳稳压住了后面的人。他站在高处,迎着风喘着粗气,看向孙猛,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孙猛愣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转开头去。这一刻,余庆明白,体能上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人心的试炼:竞争与结盟
示范班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除了孙猛、李建军这样的直接竞争对手,还有各色人等。一个叫王海的北京兵,家境似乎不错,为人圆滑,善于察言观色,总想和各方面都搞好关系,但眼神里时常带着一丝算计。一个叫张伟的陕西兵,沉默寡言,训练刻苦,但成绩始终在中游徘徊,显得有些压抑。
一次小组战术协同训练,四人一组,模拟通过敌火力封锁区。余庆、孙猛、李建军和王海分到了一组。孙猛作为突击手,一味猛冲,差点暴露小组位置,被“敌方”哨兵(由班长扮演)发现。王海则显得有些慌乱,指令传递不清。余庆临危不乱,迅速观察地形,用手语示意李建军从侧翼迂回吸引注意力,自己则带着王海利用弹坑隐蔽接近,最终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
训练结束后,赵副连长讲评,重点表扬了余庆的临场处置和协同意识,批评了孙猛的冒进和王海的紧张。孙猛脸色铁青,王海则面露尴尬,看向余庆的眼神有些复杂。
晚上洗漱时,李建军悄悄凑近余庆,低声道:“哥们儿,今天反应真快。孙猛那家伙,就是个莽夫。王海……心思有点活泛。”余庆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李建军这是在示好,也可能是在试探。他牢记五舅爷“多看多学少说话”的告诫,也深知在这种竞争环境下,轻易表态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需要盟友,但更需要看清人心。
意志的熔炉:极限下的坚持
赵副连长的训练方式,堪称残酷。据枪定型,枪管下挂上沉重的水壶,一端就是四十分钟,手臂麻木失去知觉也不能动。低温环境下潜伏,趴在冰冷的雪地里,一趴就是两小时,身体几乎冻僵。夜间紧急集合,不定时不定次,要求在一分半钟内全副武装集合完毕,慢一秒就是全副武装五公里。
余庆的意志力在这极限熔炉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锤炼。据枪时,他不再单纯忍受痛苦,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准星与缺口的平正关系上,在肌肉的颤抖中寻找那微妙的稳定。潜伏时,他摒弃杂念,将自己想象成一块石头,感受着寒冷如何一点点侵蚀身体,又用内心的火焰与之对抗。紧急集合,他将所有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反复练习穿戴顺序,形成了肌肉记忆。
一次极限耐力训练,全副武装长途奔袭二十公里,中间穿插各种障碍和战术科目。跑到后半程,不少人已经濒临崩溃,全靠意志支撑。余庆感觉肺像要炸开,双腿如同灌铅,但他死死盯着前面孙猛和李建军的背影,一步不肯放松。在一个泥泞的陡坡下,孙猛因为体力消耗过大,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竟一时没能爬起来。李建军超过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脚步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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