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沈府的马车行至朱雀大街时,被前面的仪仗拦住了去路,车夫勒住缰绳,低声道:“小姐,是东宫的车驾。”
青梧正借着车窗缝隙看街景,闻言微微一怔。车窗外,明黄色的伞盖在雨幕中格外醒目,伞下立着位身着常服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目俊朗——正是太子萧景琰。他似乎在等什么人,目光落在街角的茶寮,神情闲适,全然没有前世登基后的沉郁。
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他。
前世的萧景琰,是她披甲守城时唯一敢深夜送来粮草的皇子,是她扶持登基、却最终因猜忌疏远的君主。他们之间,隔着家国重任,隔着朝堂倾轧,隔着她肩上沈家军的兵权,从未有过寻常男女的坦然。
“绕路吧。”青梧收回目光,声音平静无波。她不想见他,至少现在不想。这一世,她只想守着家人,守着琴棋书画里的安稳,不想再卷入东宫的纷争,更不想做那困于深宫的皇后。
车夫应了声,正欲调转车头,却听车外传来清朗的声音:“前面可是沈府的车驾?”
是萧景琰的声音。青梧闭了闭眼,知道躲不过去,只得掀开车帘下车。雨丝落在肩头,带来微凉的湿意,她屈膝行礼:“臣女沈青梧,见过太子殿下。”
萧景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不必多礼,沈小姐这是要往何处去?”
“回殿下,臣女去书院取些书。”青梧垂着眼,避开他的目光。记忆里的萧景琰,总爱用这样温和的眼神看她,前世她以为那是信任,后来才明白,那温和里藏着帝王的权衡。
“正好,孤也要去书院附近的棋社,不如同路?”萧景琰的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偶遇的邀约,可青梧却听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只能点头:“谢殿下。”
两人并肩走在雨巷里,身后跟着各自的侍从,脚步声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清晰。萧景琰似乎心情很好,指着街边的铺子笑道:“这家的胡饼不错,沈小姐吃过吗?”
“未曾。”青梧答得简洁。
“那下次让侍从送来些,”萧景琰转头看她,“上次宫宴,你弹的《春江花月夜》极好,孤母后宫里还常念叨,说许久没听过这样清润的曲子了。”
青梧握着书卷的手指紧了紧:“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让太后谬赞了。”
“怎么会是雕虫小技?”萧景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探究,“孤听说,沈小姐不仅琴弹得好,兵法也懂不少?上次你父亲呈给陛下的《北疆防御策》,里面有些见解,倒像出自女子之手。”
青梧心头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殿下说笑了,臣女不过是跟着父兄耳濡目染,胡乱写些看法罢了,哪登得上大雅之堂。”她知道,萧景琰不是在夸她,是在试探。沈家军手握兵权,她若再显露才智,难免让东宫忌惮。
萧景琰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身继续往前走:“说起来,孤前几日得了一张新制的七弦琴,音色极佳,沈小姐若有兴致,改日可来东宫品鉴。”
这是很明显的示好,甚至带着几分亲近。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也曾这样对她示好,那时她以为是知己相惜,便坦然应下,却不知那已是帝王心术的开始——他需要沈家的支持,而她是最好的纽带。
“多谢殿下美意,”青梧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只是臣女性子疏懒,不善应酬,怕是要辜负殿下的好意了。”
萧景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会被拒绝得如此干脆。眼前的沈青梧,与传闻中那个飒爽果决的将门之女不同,也与宫宴上那个从容抚琴的少女有别,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他读不懂的疏离,仿佛隔着很远的时光。
“沈小姐是在怕什么?”萧景琰的声音沉了些,“还是觉得,孤的东宫容不下你?”
“殿下误会了。”青梧微微欠身,语气依旧恭敬,却多了几分坚定,“臣女只是……志不在此。”
“志不在此?”萧景琰挑眉,“那沈小姐的志向是什么?守着沈家军,做个一辈子不嫁人的老姑娘?”
这话带着几分嘲讽,却也戳中了要害。青梧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雨丝打湿了她的鬓发,眼神却清亮如洗:“殿下,女子的志向,未必是嫁入皇家、母仪天下。有人愿为后,便有人愿为将;有人喜深宫,便有人爱江湖。臣女……只想做后者。”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雨珠落在青石板上,掷地有声。萧景琰看着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围猎场,她骑着小马,不顾众人劝阻,非要去追那只最烈的孤狼,眼里也是这样的光——执拗,却鲜活。
“你可知,拒绝孤,意味着什么?”萧景琰的语气冷了下来,太子的威仪渐渐显露,“沈家军功赫赫,若能与东宫结亲,往后在朝堂上,便是无人能及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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