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紫檀木案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青梧正俯身看着北疆舆图,指尖划过标注着“雁门关”的位置,声音清越:“今年雪融得早,柔然部怕是会提前南下,粮草得比往年多备三成,还要让守将增派巡逻……”
话未说完,小腹忽然被轻轻撞了一下,像有条小鱼在水下摆了摆尾巴,力道极轻,却让她浑身一僵,下意识按住了隆起的腹部,话头戛然而止。
萧景琰正执笔批注军报,见她忽然停住,指尖悬在半空,眉头微蹙:“怎么了?”他放下笔凑过去,见她按着肚子,脸色有些发白,忙握住她的手腕探脉,“是不是累着了?太医说孕中期也得仔细……”
“不是。”沈青梧按住他的手,将他的掌心引向自己小腹左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你……你摸摸。”
萧景琰的手顿在半空,指尖微颤,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宝。他迟疑着,掌心轻轻覆上那片温热的弧度——孕五月的肚子已显怀,隔着薄薄的锦缎,能感受到里面安稳的心跳。忽然,他指尖传来一下极轻的顶撞,像颗小石子投进静水,漾开一圈细碎的涟漪。
“这是……”他猛地抬头,眼底先是错愕,随即漫上一层细碎的光,像揉碎了的星子,“他在动?”
沈青梧望着他,缓缓点头。方才那一下胎动很轻,却像敲在两人心尖上的鼓点,把满室关于防务的严肃都敲软了。案上的舆图、军报仿佛瞬间退远,只剩下掌心下那片温热的肌肤,和那一下若有似无的回应。
萧景琰的指尖僵在她腹上,不敢动,怕惊扰了里面的小生命。过了片刻,又一下更明显的胎动传来,像小家伙挥了挥拳头,他这才敢轻轻摩挲着,声音放得极柔:“方才还在说粮草,他倒是应景,难不成听懂了?”
沈青梧被他逗笑,抬手覆在他手背上。两人的手交叠着,覆在那片孕育着新生命的地方,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掌心的温度,还有那偶尔冒出来的、属于孩子的小小动静。
“许是嫌我们说的都是打仗,太吵了。”她轻声道,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执剑磨出的痕迹,此刻却温柔得像怕碰碎琉璃。
萧景琰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闻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忽然笑了。前几日还在朝堂上与大臣争得面红耳赤,此刻却觉得,那些关于粮草、防务的筹谋,都不如掌心下这一下胎动实在。
“等他出来,”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风吹走,“孤教他射箭,你教他读兵法,好不好?”
“那得看他愿不愿意。”沈青梧侧头看他,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说不定他想学治河呢?前几日看《水经注》,他就动得欢些。”
正说着,腹中又是一下踢打,力道比之前更明显,像是在抗议“谁说我想学治河”。两人都笑起来,萧景琰干脆俯下身,耳朵轻轻贴在她腹上,听着里面模糊的动静,像在听什么稀世珍宝的秘密。
窗外的柳枝被风拂得轻摇,案上的军报还摊着,舆图上的雁门关依旧醒目,但此刻满室的光都仿佛落在了那交叠的手上,落在那偶尔鼓起的小腹上。沈青梧忽然觉得,所谓安稳,不只是北疆无虞、粮草充足,更是此刻——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掌心,他们的掌心下,有个小生命在悄悄长大,用最稚嫩的动静,回应着这世间的期许。
萧景琰直起身时,眼底的柔软还未散去,他拿起笔,在军报旁添了一行小字:“今日,吾儿初动,当记。”笔锋不再是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牵牵绕绕的温情。
沈青梧看着那行字,忽然想起初嫁时,他在狼山雪地里把她护在怀里,说“有我在,天塌不了”。那时觉得他是山,可靠却也遥远;如今掌心相贴,听着腹中小生命的动静,才懂这山一般的人,心里也藏着片能盛下月光的湖。
胎动渐渐平息,像个贪睡的小家伙又缩回了温暖的窝。萧景琰却不肯挪开手,依旧覆在她腹上,仿佛这样就能守住这片刻的柔软。沈青梧重新指向舆图:“粮草的事,得让户部提前调拨……”
他应声“好”,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暖意。窗外的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像在为这初次的心跳与回应,轻轻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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