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黑布,沉沉压在雁门关外的戈壁上。风卷着沙砾,打在帐篷上“呜呜”作响,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中军大帐内,张猛盯着案上的沙盘,眉头拧成了疙瘩。帐帘被夜风掀起一角,灌进的寒气让他打了个寒颤——沈青梧带着十骑出去已有两个时辰了,至今杳无音讯。
“副将,您说……沈将军她能成吗?”旁边的亲兵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担忧。
张猛重重哼了一声,手里的狼毫笔在沙盘上划出一道深痕:“十个人就想闯北狄大营?那营盘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便是一只兔子跑进去,也得被扒层皮!我看她就是……”他没再说下去,可那“送死”二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不是不盼着沈青梧成事,只是这举动实在太过冒险。北狄可汗治军极严,尤其近来粮草吃紧,更是把营地守得像铁桶一般。别说探营,怕是刚摸到营寨边缘,就得被乱箭射成筛子。
他哪里知道,沈青梧选的这十骑,个个都是当年跟着沈威出生入死的老兵。他们或是受过沈家的救命之恩,或是被沈威手把手教过武艺,对沈家的忠义早已刻进骨子里。白日里军议时,他们虽没出声,心里却都憋着一股劲——老将军不在了,少将军们也没了,如今来了个沈家小姐,纵是女子,他们也得护着她把这雁门关守住。
此刻,戈壁深处,十二道黑影正像狸猫般贴着地面潜行。沈青梧穿着一身紧身黑衣,脸上抹了锅底灰,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她压着嗓子,对身后的老卒赵伯比了个手势——那是祖父当年在军中定下的暗号,意为“分散警戒”。
赵伯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兵,脸上刻满了风霜,当年曾是沈威的亲卫。他对着沈青梧点了点头,打了个呼哨,十骑立刻分成三组,像融入夜色的墨滴,消失在沙丘后面。
沈青梧跟着赵伯,借着沙丘的阴影,一点点靠近北狄大营。营寨外插着密密麻麻的火把,火光映着巡逻兵的身影,铠甲上的铁环碰撞声隔老远都能听见。
“小姐,您看那边。”赵伯压低声音,指向营地东北角——那里的帐篷比别处密集,周围还围着两圈栅栏,火把也比别处亮,隐约能看到有士兵扛着麻袋进出,麻袋上沾着的谷粒在火光下闪着微光。
沈青梧眯起眼,心里已有了数。北狄向来把粮草看得比命重,守卫最严的地方,定然是囤积粮草之所。她对赵伯比了个“等”的手势,自己则像条泥鳅,借着一个沙丘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滑到栅栏外。
栅栏上缠着带刺的铁丝,是北狄从西域换来的新鲜玩意儿,寻常人一碰就得被勾住皮肉。沈青梧屏住呼吸,从靴筒里摸出那柄祖传匕首,刃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看准铁丝的连接处,手腕轻转,匕首像有了灵性般,顺着缝隙钻进去,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根铁丝竟被生生挑断了。
她动作极快,眨眼间便挑断了三根铁丝,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刚要钻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个巡逻的哨兵,正提着长矛,哼着北狄小调往这边走。
赵伯在沙丘后捏了把汗,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只等沈青梧示警,便要冲出来拼命。
沈青梧却没动。她贴着栅栏,像块融入夜色的石头,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那哨兵走得近了,嘴里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显然是喝了酒的。他走到栅栏边,晃了晃长矛,对着里面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抱怨着什么,听口音是北狄的方言。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沈青梧动了。她像只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扑过去,左手捂住哨兵的嘴,右手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哨兵吓得浑身一僵,刚要挣扎,匕首的寒气已透过皮肉渗进来,让他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粮草有多少?”沈青梧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哨兵眼睛瞪得像铜铃,喉咙里“呜呜”作响,却不敢乱动。沈青梧手腕微微用力,匕首又近了半分:“说,不然现在就送你去见你们的狼神。”
哨兵许是被她眼里的狠劲吓住了,竟真的安分下来,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沈青梧凑近了些,勉强听清——粮草分三处存放,东北角这处是主粮仓,约莫有十五车,另外两处各有五车,分别在营地西角和中央大帐附近。
“谢了。”沈青梧低声道,话音未落,手肘猛地撞在哨兵的后颈。哨兵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她没有杀他。祖父教过,两军交战,不斩斥候,更不杀毫无反抗之力的俘虏。可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他。沈青梧看了看哨兵的左耳,眼神一动,匕首轻挥,只听“嗤”的一声,那只耳朵竟被齐根割了下来。她将耳朵用布包好,塞进怀里,又把晕过去的哨兵拖到沙丘后面藏好,这才钻进栅栏。
粮仓里果然堆着小山似的麻袋,空气中弥漫着麦香和马粪混合的味道。沈青梧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五车。她在心里记下方位,又摸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衣角上飞快地画下粮仓的布局,连守卫换岗的时间都标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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