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挡在了蜷缩的弗丽嘉与祭祀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之间。他微微抬起下巴,努力模仿着记忆中达尔罕那桀骜而坚定的神态,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属于“特勤”的、不容置疑的力度:
“祭祀大人,阿苏尔大人的启示,我听到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弗丽嘉那苍白而脆弱的面容,继续道:
“但她,现在在我的帐篷里,由我的妹妹带回来。按照部落的传统,她暂时处于我的庇护之下。”
“在她伤愈之前,在她能够说出自己的来历、证明她确实会带来灾难之前……”洛迦的目光迎上祭祀深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宣布,“她,留下。”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力量的炫耀,仅仅是以“特勤”的身份,援引部落的传统,做出的声明。
帐篷内一片寂静。
其木格瞪大了眼睛,小手捂住了嘴,又是惊讶又是期待地看着洛迦。
祭祀那涂抹着油彩的脸上,皱纹仿佛更深了一些。他久久地凝视着洛迦,那目光似乎要穿透这具躯壳,看到里面属于“洛迦”的灵魂。最终,他深深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特勤……”祭祀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你坚持要违背阿苏尔大人透过火焰传达的警示吗?”
“我坚持的,是部落接纳落难者的古老传统,是在证据确凿前,给予一个生命基本的庇护。”洛迦毫不退让,“若灾难真的因她而至,我,达尔罕,一力承担!”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让一旁的其木格眼中冒出了小星星。
祭祀沉默了片刻,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在与无形的存在沟通。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锐利似乎收敛了些许。
“既然特勤执意如此……也罢。”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种妥协后的沉重,“我会尽力为她疗伤。但你必须看管好她,一旦发现任何不祥的征兆,或者她的存在引来了不该来的东西……你必须立刻按照祖训处置!”
“我明白。”洛迦郑重地点了点头。这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狼皮垫子上、仿佛对外界一切浑然不觉的弗丽嘉,身体忽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那空洞失焦的眼睛茫然地转动着,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低语:
“树……诗……”
这两个毫无关联、意义不明的字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两颗石子,让洛迦的心猛地一跳!
他立刻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树?诗?什么意思?你在哪里看到的?听到了什么?”
然而,弗丽嘉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两个词后,眼中的微光再次熄灭,重新变回那副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模样,只有眼角无声地滑落两行清泪,浸湿了身下的狼皮毛。
树……诗……
洛迦眉头紧锁,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
“树”是雷子看到的那棵树么?还是某种象征?或者她混乱意识中无意义的碎片?
“诗”又指的是什么?
祭祀也注意到了这异常,他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弗丽嘉的状态,又用手指沾了点她眼角的泪水,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皱得更紧。
“她头部伤势严重,记忆混乱不堪。这些呓语,或许是残留的碎片,也可能是纯粹的疯话。”祭祀摇了摇头,“先让她休息吧,强行追问无益。”
时间在帐篷内凝滞般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祭祀让人送来了一些镇静安神的草药汤剂,在洛迦和其木格的帮助下,勉强给弗丽嘉喂了下去。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陷入了沉睡,但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依然承受着某种痛苦。
“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恢复需要时间,更需要她自己的意志。”祭祀最后检查了一下,对洛迦说道,“今夜就让她在这里休息吧,特勤,你也需要休息。明天再看情况。”
洛迦点了点头,知道急也无用。
他和其木格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弗丽嘉,然后跟着祭祀,默默地退出了帐篷。
帐篷外,草原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拂而过,远处营地的篝火依旧在跳动,传来隐约的歌声与笑语,与帐篷内那沉重而充满未知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木格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乖乖地没有多说话,只是紧紧跟在洛迦身边。
洛迦抬头望向被黑枫林环绕的、那片永恒黄昏般的天空,心中充满了谜团。
弗丽嘉的到来,“树”与“诗”的呓语,祭祀那关于“灾难”的预言,以及这片与世隔绝的草原部落本身……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更深层的迷雾。
他只能等待,等待弗丽嘉的苏醒,等待明天的到来,在这诡异的时空与身份中,小心翼翼地探寻真相。
夜还很长,而黎明,似乎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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