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后厨,在这两位不速之客暴露的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程序卡顿般的静默。
所有“回响”的动作都停滞了。那几十双空洞的眼睛,如同几十个冰冷的摄像头,将他们锁定成了需要被“删除”的“异常数据”。
队首,那扇通往生路的员工通道小门前,“总厨”那高大的、纯白的身影,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山,彻底封死了所有的希望。
柒的心,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暴露了。
结束了。
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下一秒,“总厨”就会瞬移到他们面前,然后,像处理那个摔碎盘子的杂工一样,将她和身后这个累赘,一同扔进那台巨大的、永恒转动着的绞肉机里。
也就在这彻底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中。
陈默,那个蜷缩在垃圾堆里,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气的男人,用他那唯一还能活动的、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敲了敲身前的金属餐车。
他没有敲向代表“后退”的车身外侧,而是敲在了……代表“前进”的内侧。
前进?
前进就是死!
柒的眼中,第一次,对这个男人的“指令”,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而就在这时,她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是陈默,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垃圾堆里探出手,死死地攥住了她。
他的手,冰冷,潮湿,沾满了汗水和血污。但他手心传来的力量,却不容置疑。
他没有看她。他的目光,穿过那几十个麻木的“回响”,穿过那个代表着绝对秩序的“总厨”,落在了后厨最深处,那个巨大的、正在翻滚着粘稠血液的……“一级原料-待处理”血池。
在那一瞬间,柒福至心灵,一道闪电划破了她脑海中所有的恐惧与混沌。
她懂了。
在这个“工厂”里,一个试图逃跑的“错误”,会被清除。
但一个……正在被“送往”流水线的“原材料”,却是整个生产流程中,最合理、最不容置疑的一环!
这个疯子……
他要把自己,当成投名状,献给这间地狱厨房!
“总厨”,已经向他们,迈出了第一步。
那沉重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脚步声,像死神的镰刀,在敲刮着地板。
没有时间了!
柒一咬牙,脸上所有属于“活人”的惊慌和恐惧,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如同周围那些“回响”一般的、麻木的、绝对的平静。
她不再理会那些“侍者”的凝视,也不再去看门口那道白色的死亡阴影。
她弯下腰,用一个极其标准、极其谦卑的姿态,缓缓地,转动了餐车的方向。
她没有后退,甚至没有尝试转向别的出口。
她推着餐车,推着车上她此生最痛恨的仇人,远离了那扇代表着“生”的员工通道门,反而,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后厨最深处,那个代表着“死”的……血池。
当她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整个后厨的“程序”,仿佛被重新激活了。
那些原本“凝视”着他们的“侍者回响”,像是完成了“异常上报”的程序,一双双空洞的眼睛,缓缓地、机械地,转了回去。它们不再关注这两个“已经被重新归类”的数据,而是整齐划一地,转身,推开员工通道的门,消失在门后。
堵在门口的“总厨”,也停下了脚步。
它那张光滑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陈默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被“清理程序”锁定的致命危机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高级的、“管理者”在监督“生产流程”时的审视。
他们赌对了。
从“错误”,变成了“流程”。
柒推着车,走上了一条通往地狱的、朝圣般的道路。
她路过了那口翻滚的骨汤,那刺鼻的、带着甜腥味的热气,几乎让她晕厥。
她路过了那个无头的屠夫,那把巨大的砍骨刀,从她身旁不到半米的地方落下,带起的劲风,吹起了她额前的发丝。
她的手心,全是冰冷的汗,但她的步伐,却稳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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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知道,身后,那个高大的、白色的“质检员”,正用它那无形的目光,注视着她的每一步。任何一丝的颤抖和偏离,都会让他们之前的全部努力,化为泡影。
终于,他们走到了那个翻滚着血液和碎肉的池子前。
那几乎就是流水线的起点。
再往前一步,这辆餐车,连同车上的陈默,就会被她,亲手,送进这个名副其实的地狱里。
“总厨”就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监督”着。它在等待着,这份“原材料”的最终入库。
柒的手,攥紧了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杀了他。
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疯狂地咆哮。
杀了他!把他推下去!为你自己,为所有被他当成工具的人报仇!这是最好的机会!你甚至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这是“流程”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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