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县,这片被嘉陵江支流切割出的、相对宽阔的山间谷地,成为了沟通七盘关天险与汉中盆地腹心的重要通道,也是新设四县中人口潜力最大的所在。然而,当第四镇总兵段平率军踏入这片被初雪覆盖的“膏腴之地”时,迎接他们的并非归附的烟火,而是隐藏在莽莽雪山和幽深林莽中的、充满敌意的目光。那些世代栖息于此、桀骜不驯的山地部落,视新来的移民和官府为侵占其猎场与祖地的仇寇。
川北山地的严冬,将剿匪的艰难推向了极致。汉中盆地的寒意尚可凭借厚衣与屋舍抵御,而在这海拔更高、山风更烈的广元谷地及周边群山中,寒冷是无所不在、深入骨髓的。朔风如同裹挟着冰刃,从光秃秃的山脊呼啸而下,卷起地面松散的雪粉,形成一片片迷蒙的“白毛风”,抽打在士兵裸露的皮肤上,瞬间留下道道红痕。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走肺里最后一丝水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士兵们的铁甲在极寒中变得冰冷刺骨,甚至能粘住皮肉,呵气在须眉上迅速凝结成白霜。战马喷着浓重的白气,马蹄踏在冻得坚硬如铁、覆盖着薄雪的山路上,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回响。
“总兵大人,前面山涧,又发现部落设的鹿砦和陷阱!还泼了水,冻得溜滑!”斥候队长从风雪中钻出,皮袄上挂满了冰凌,声音嘶哑,脸上带着被树枝刮破的血痕。
段平勒住躁动不安的战马,铁青的面庞在风雪帽下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他抬眼望向那被两片刀削斧劈般绝壁夹峙的险峻山涧,涧底冰河反射着惨白的天光。“哼,负隅顽抗。”他的声音低沉,如同冻土下的闷雷,“传令!前锋散开,刀牌手掩护,工兵队清除路障!投石机标,抢占两侧高地!弓弩上弦,投石机上弹!凡有异动,格杀勿论!”
命令在呼啸的风雪中艰难传递。战斗往往在猝不及防间爆发。部落战士如同鬼魅般从覆雪的岩石后、枯死的巨树洞中、甚至雪堆下跃出!他们身着简陋的皮袄,涂抹着防冻的油脂,动作敏捷得如同山间的岩羊,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投掷淬毒的短矛,发射涂着剧毒的骨箭,或推动巨大的滚木礌石。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风雪中更显凄厉可怖。
“稳住阵脚!盾墙——!”基层军官的吼声在混乱中响起。
“投石机!正前方,放——!”
“啊!我的腿!有毒……箭有毒!”痛苦的哀嚎被风声撕扯。
“杀!一个不留!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士兵们的怒吼中夹杂着恐惧和暴戾。
每一次清剿都异常惨烈。段平身先士卒,手中的长枪在风雪中化作索命的寒光。他策马冲上一个部落据守的小丘,战刀劈开简陋的木栅,冰冷的刀锋斩入一名咆哮着扑来的部落勇士的肩胛,滚烫的鲜血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花。士兵们紧随其后,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用刀剑、火铳和血肉之躯,一寸寸地争夺着被冰雪覆盖的山林和谷地。
代价是巨大的。 恶劣的环境和神出鬼没的敌人,让第四镇承受着远超预期的损失。士兵在追击中失足滑下冰崖冻毙;兵器在极寒中变得脆弱,刀剑卷刃甚至崩裂,弓弦冻硬失去弹性,投石机损坏率陡增;铠甲在剧烈的搏杀和严寒的双重折磨下破损不堪;冻伤和因部落毒箭造成的非战斗减员更是触目惊心。然而,清剿的成果也极为显着:一个个隐匿在深山中的部落据点被焚毁,囤积过冬的粮食、腌制的兽肉、珍贵的皮毛被源源不断地收缴,运往广元、宁强等新设县治的临时仓廪,极大地缓解了嗷嗷待哺的数万移民的粮食危机。抓获的部落青壮,则被铁链串起,在士兵冰冷的押送下,步履蹒跚地走向汉中郡那些深不见底的侯庄、矿山,成为填充劳动力缺口、换取边境安宁的“消耗品”。
风雪暂时停歇的黄昏,段平站在刚被攻克的部落山寨废墟上。焦黑的椽子在脚下发出脆响,凝固的血泊半掩在残雪下,像一块被冻硬的肝。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燃烧后的焦苦、血腥气与冰雪的凛冽,三种气息缠成一股绳,勒得人胸口发闷。
他低头摩挲着战刀卷刃的缺口,冰冷的铁锈沾在指尖 —— 这柄跟随他征战三年的兵器,早已没了初铸成时的锋芒,就像他身上的甲胄,接缝处的铜锈能刮下红褐的粉末。远处,清理战场的士兵们佝偻着背,有人用矛尖挑起断裂的箭杆,有人蹲在雪地里翻找还能用的箭矢,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灰,分不清是硝烟还是冻霜。
段平忽然想起出发前,老农曾笑他 “像个举着长枪冲向风车的疯子”。那时他只当是戏言,此刻望着山谷里新移民聚居点升起的炊烟 —— 那点微弱的橘黄色,在苍茫暮色里随时会被寒风掐灭 —— 他突然握紧了刀柄。那些刚迁移来的农户,还在等着新修的堡垒挡风;那些累得瘫在雪地里的士兵,腰间还别着家人缝制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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