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已如无形的潮水,渗透了新郑王宫的每一寸砖石。大殿之内,青铜兽炉中的炭火勉强维持着一隅暖意,青烟笔直上升,却在接近高耸藻井时被冰冷的空气扯散。自高窗斜射而入的晨光,在光滑的黑曜石地砖上投下几道苍白而锐利的光柱,光柱中尘埃无声浮动。殿外,枯叶被寒风卷过空旷的广场,发出沙沙的碎响,如同无数幽灵的低语,诉说着被遗忘的往事。
左相商鞅立于阶下,玄衣如墨,面容在殿内明暗交织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冷硬。他手持一份简牍,声音平稳无波,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启禀君上。宛城县令孟义密报:于其辖境内,发现前周王子朝一脉后人踪迹。其人虽隐于市井,然谱牒信物俱全,经查证,确系王子朝嫡系余脉。”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王子朝!这个名字如同从尘封史册中跳出的幽灵,带着几百年前那场震动天下的“王子朝之乱”的血腥与硝烟。
商鞅的目光扫过群臣惊疑不定的脸,继续道,声音带着法家特有的剖析般的冷静:
“据史载,周景王末年,欲行变革,深知太子猛(悼王)庸懦,不堪大任,故欲废猛,改立庶长子王子朝为储君。王子朝,素有贤名,锐意进取,景王属意,意在托付革新之志。” 他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一丝冰冷的讥诮:
“然,以单旗、刘卷为首之公卿世族,以‘太子废立乃国之大事,王位传嫡不传贤’为由,群起反对,竭力阻挠! 其言煌煌,其心昭昭!无非惧王子朝继位,必承景王遗志,力行变法,触及其盘根错节之世袭特权与滔天私利! 景王壮志未酬身先死,王子朝为夺大位,终酿成席卷宗周、典籍散佚之大乱,徒使亲者痛,仇者快!” 商鞅的叙述,直指保守势力为维护私利不惜祸国殃民的本质,其冷冽的语调在大殿中回荡,仿佛将四百年前的阴谋与血腥重新拉回眼前。
史官韩青,一直静立文臣班列,此刻眼中骤然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他急步出列,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君上!天佑大韩!王子朝之乱,虽致周室衰微,然其奔楚之时,携走大量周室秘藏之典籍图册! 此乃先周乃至三代之珍贵文献,或存《山海经》之古本,或录天文地理、礼乐制度之遗踪!其价值,远胜连城!臣恳请君上,速遣专使,寻访王子朝后人,妥善安置,并组织饱学之士,全力整理、抄录、保存这批文献! 此乃传承诸夏文脉,泽被后世之千秋功业!” 韩青的声音充满了史家对文献的虔诚与渴望。
韩侯端坐于王座之上,冕旒垂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部分眼神,但那股凝重的威压却弥漫开来。他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玉圭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在叩问历史的回音。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共鸣:
“周景王……寡人敬之!其欲破旧立新之志,何其壮也!奈何,囿于积弊,困于既得利益集团,功败垂成!” 他猛地抬起头,冕旒下的目光锐利如电,扫视全场,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此三句,当为后世欲行变革者之圭臬!天象灾异,岂能束缚强国富民之志?祖宗成规,岂可禁锢与时俱进之心?庸碌人言,何惧之有?景王之败,非败于天,非败于祖,乃败于人心之私、世族之固!寡人,当以此为鉴!”
他霍然起身,王袍带起一阵劲风:
“韩卿所言极是!此等文献,乃国之重宝,岂容蒙尘?即日成立‘国史馆’! 韩青!”
“臣在!” 韩青激动应道。
“寡人命你总摄国史馆!首要之务,便是寻访、接收、整理王子朝后人保存之周室典籍!务求完备,片竹只字亦不可遗漏!” 韩侯的声音斩钉截铁,随即,他抛出了一个更为宏大的构想:
“魏国史官,能承晋国史笔,续成《竹书纪年》,直书三家分晋之秘辛!我韩国,岂能甘于人后? 国史馆当以此批周室秘档为基,整合晋国旧都所遗之国史档案,广搜天下史料,编纂一部属于我大韩的、贯通古今的信史! 让后世子孙,知兴替,明得失!”
韩青闻言,精神大振,但旋即面露一丝凝重与迟疑:“君上圣明!编纂信史,乃史家夙愿!然……史笔如刀,涉及先朝旧事、本朝得失、君臣行止……其尺度分寸,如何把握? 臣,请君上示下!”
韩侯的目光骤然如寒潭般深邃,又似利剑般锐利,直刺韩青眼底最深处。他缓缓起身,玄色王袍在烛火下掀起沉沉暗影,声音不高,却如九鼎落地,每一个字都砸在大殿的青砖上,震得梁柱间积尘簌簌而落:
“史家秉笔,当如明镜高悬,照见成败,映出善恶,唯有‘直书’二字!” 他伸出手指,重重戳向案上堆积的史册,竹简碰撞声如惊雷炸响,“我死之后,墓中无需金玉陪葬,无需礼器陈列,只需在墓前竖一无字碑!碑石要取自太白山巅的玄铁岩,任凭风霜侵蚀,不刻一字,不雕一纹 —— 千秋功过,不是哪个腐儒用笔墨能涂抹的,留待后人用脚去丈量,用心去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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