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侯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但那深邃如渊的目光紧紧锁住孟轲年轻而炽热的脸庞,仿佛在掂量这滚烫言辞中的千钧分量。空气仿佛凝固,只有山风卷着残叶在众人脚下呜咽盘旋。高阶之上,商鞅的脸色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按剑的手背青筋隐现。
就在这紧绷的弦即将断裂之际,一个身影沉稳地从韩侯亲随中走出,站到了古槐的虬根之上。他那异于常人的深邃眼眸在肃杀秋意中更显沉静。他并未立即发言,而是先用一种蕴含着理解与抚慰的目光,缓缓扫视过每一张年轻而紧张的脸庞,双手微微下压,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随之弥散。待全场目光聚焦,他才转向韩侯,拱手躬身,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穿透了萧瑟山风:
“君上,诸位学子,请听韩某一言。孟轲之言,振聋发聩,切中时弊!‘罢黜百家,独尊法术’,看似整齐划一,利于推行,实则是自缚手脚,扼杀生机。学问之道,本应如百川归海,兼容并蓄;治国之术,更需博采众长,因时制宜。今日之争,表象为落榜之愤,根源却在两点:其一,学术不彰,评价不公,一家之言垄断学途,形成‘学阀’,阻塞贤路;其二,学术研究与国家治理本有分野,不可全然混同!”
此言一出,不仅学子们愕然,连商鞅也猛地抬眼,目光如电射向韩国公室史官韩青。韩青不疾不徐,继续道:
“国家取士用人,自当有其标准与侧重,此乃治理所需。然学术之研究探索,当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学术乃国家智慧之源泉,治理乃运用智慧之实践。源泉若被禁锢、污染,实践焉能长久清明?若以一时治理之需,强行划定学术之边界,打压异见,则无异于竭泽而渔,终将导致思想枯竭,国策僵化,应变无力!”
他目光灼灼,望向巍峨的书院,声音更加洪亮:
“故臣以为,平息今日之议,安抚士子之心,非仅解释考卷,更在于正本清源,破除学阀,重振学术之独立与活力! 当于鸣皋书院,即刻增设‘史学科’并广开‘百家讲坛’!”
人群一阵骚动。
韩侯接过话头道:“此‘史学科’为‘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聘博学鸿儒,尤以不畏权贵、秉笔直书者为要。韩室史官韩青,掌故国史,风骨嶙峋,正是主持此科的不二人选!让史实说话,让兴衰成败之迹昭昭然揭示于众!使诸生能明韩国崛起之曲折,晓变法图强之取舍,知治国理政之复杂。以史为镜,可知兴替;以史为鉴,可明得失!”
韩侯目光如炬扫向学子,掷地有声地宣布:“‘百家讲坛’,当为破除学阀之锢锁而设!特邀天下饱学之士,无论史、儒、墨、道、法、农、兵、阴阳……凡有一得之见,一技之长,皆可登台讲学,阐发其说!鸣皋书院,当成为思想交锋之战场,智慧碰撞之熔炉!让诸子百家在此争鸣辩论,让学术回归学术,让真理在辩论中愈辩愈明! 国家取士,自可考察其才具品性,择优而用。然书院之内,当海纳百川,兼容并包!此乃养国家智慧之根,蓄长远发展之势! 如此,则疑窦自消,真才得显,学术昌明,国运方能生生不息!”
韩侯话音落下,山门前陷入一片更深沉的寂静。秋风吹动衣袂,卷起最后的几片枯叶盘旋。学子们脸上的激愤被巨大的震撼和深沉的思索所取代,许多人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商鞅的脸色由铁青转为一种复杂的阴晴不定,田鸠则捋须颔首,眼中精光闪动。
韩侯目光如炬,在韩青、孟轲脸上停留良久,那眼神中蕴含的不仅是赞许,更有一种对未来的清晰洞见。随即,他转向阶上沉默的商鞅,声音不高,却带着改弦更张的磅礴力量:
“商君,调兵之事,即刻作罢。田鸠先生所言,乃老成谋国之道。大家之议…”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屏息凝神的年轻学子,最终定格在孟轲那充满期待与激动的脸上,朗声宣告,声震四野:
“乃破锢锁、开新局之宏图! 深谋远虑,切中肯綮,直指韩国未来学术与国运之根本!准奏!即日起,鸣皋书院增设史学科,由史官韩青主理;同时设立‘百家讲坛’,广邀天下学派贤达,登台讲学,自由争鸣!凡我韩国士子,当勤习国史,博采众长,独立思考,以史为鉴,以学明理,共图强盛! 唯学术之源泉活水长流,方有国家治理之清渠永畅!” 言罢,他竟向前数步,亲手扶起了仍保持着作揖姿势、激动得微微颤抖的孟轲,低声道:“希望你们儒生不要忘了今日百家争鸣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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