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北岸的朔风,非但没有停歇,反而在黎明前变本加厉,卷着更细密、更锋利的雪沙,抽打着第四镇庞大的营盘。冻硬的营栅发出呜咽般的呻吟,营内各色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几乎要被撕裂。号角声穿透风雪,低沉而悠长,带着不容置疑的铁律。
辕门洞开处,第四镇总兵官张开地已顶盔贯甲,玄色斗篷被风扯得笔直。他按刀立于风雪中,目光越过正在整队、甲胄碰撞声不绝于耳的麾下将士,投向浑浊汹涌的汉水。河面上,襄阳水师的数十艘大小战船已升起帆樯,在波涛中起伏不定,船体凝结的厚厚霜在熹微的晨光下闪着惨白的光。旗舰“破浪蛟”的船楼上,那面赤色大纛分外刺眼,旗下,一个披着赤氅的身影按刀而立,正是襄阳镇守府提督黄永胜。
“张总兵!时辰到了!”一名水军传令官乘小舟艰难靠岸,顶着风浪嘶声高喊,“孙帅有令,水师先行破浪开道,贵部沿北岸陆路齐头并进!遇浅滩、渡口,水师自会接应!”
张开地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冻得发青的嘴唇吐出两个字:“出动。”
命令层层传递下去,如同冰水注入滚烫的铁锅。沉重的脚步声、车轮碾压冻土的呻吟、骡马喷吐的白雾瞬间充斥了风雪。第四镇的步兵方阵如同黑色的铁流,缓缓涌出辕门,踏入官道那深可及踝的积雪与泥泞之中。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雪沫灌入甲缝,寒气直透骨髓。士兵们低着头,用身体硬生生在雪原上犁开道路。
河面上,“破浪蛟”船头传来黄永胜沙哑却极具穿透力的吼声:“起锚!给张总兵的儿郎们,把路撞开!”粗大的铁索哗啦啦绞动,巨大的撞角对准前方河面。水手们喊着号子,沉重的拍杆狠狠砸下,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战船在湍急的河道中,艰难地向前拱进,船身剧烈摇晃,水花四溅。
张开地策马行在本阵之前,风雪扑打着他冰冷的面甲。他侧头望向河中那奋力破冰的船队,黄永胜赤氅的身影在船楼上稳如磐石。两人的目光在风雪迷蒙的河岸之间短暂交汇,没有言语,只有共同前行的意志在寒风中无声碰撞。前路,是莽莽秦岭与未知的秦贼。
第四镇与水师先锋开拔的烟尘尚未在风雪中散尽,第一军庞大的中军营地也如同沉睡的巨兽般苏醒过来。孙字帅旗在营盘中央的刁斗上高高飘扬,成为这片白茫茫天地中唯一醒目的标识。
营盘内,景象比第四镇拔营时更为浩大,也更为嘈杂。各色营帐如同被剥落的鳞甲,在辅兵和民夫的吆喝声中迅速坍塌、捆扎。满载粮秣、军械的大车一辆接一辆被套上骡马,沉重的车轮在冻硬后又经无数人踩踏变得泥泞不堪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辙印,旋即又被新落的薄雪覆盖。战马的嘶鸣、军官的呵斥、金鼓的号令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喧嚣。
中军大帐外,第一军统帅孙膑身披厚重的玄狐大氅,在亲兵的簇拥下静立。他面容沉静,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整个营地如同蚁群般忙碌的景象。寒风卷起他花白的鬓角,他却纹丝不动,仿佛一尊矗立在风雪中的石像。一名浑身披雪的信使疾驰而至,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喘息着报告:“大帅!第四镇张总兵、襄阳水师黄军门已按令开拔,先锋已离营十里,正沿汉水向预设方位挺进!”
孙膑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旁几位幕僚耳中:“知道了。传令各镇,依序拔营。前军为锋,中军继进,后军收尾。辎重营居中,务必跟紧。”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南方被风雪笼罩的秦岭轮廓,补充道,“告诉段平,他的差事,比先锋更重。粮道若断,全军危殆。”
命令如同无形的波纹迅速扩散。更多的号角吹响,更多的旗帜摇动。庞大的营盘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推动,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南蠕动。步兵、骑兵、辎重车……组成了一条在雪原上艰难跋涉的黑色长龙。风雪似乎更大了,试图将这支军队吞噬、掩埋,但铁流依旧执着地向前延伸,碾碎冰雪,踏破泥泞,目标直指秦岭深处的南郑。
与先锋开拔的锐气和主力拔营的浩大不同,在第一军主力离开后,第四镇先锋营的原址附近,气氛显得格外凝重而压抑。这里成了第三镇设立的临时粮台和转运枢纽。堆积如山的粮袋、草料垛、军械箱暴露在风雪中,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和粗麻布。空气中弥漫着谷物、草料和牲口粪便混合的独特气味。
第三镇段平,一个身材敦实、脸庞被风霜刻出粗粝线条的中年汉子,正按着腰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雪地里巡视。他穿着半旧的铁甲,外面罩着打了补丁的棉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一辆停驻的粮车、每一个忙碌的辅兵和民夫、每一处可能成为防御弱点的营栅角落。
“协统,孙大帅的军令……”一名亲兵小跑着过来,递上一份盖着帅印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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