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闷响!指尖落点处,细沙四溅!那用浓烈朱砂精心描绘的“弩”字标记,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碾压,瞬间向内塌陷、扭曲,鲜艳的朱砂甚至有几粒被震得跳起,粘在了韩侯的指甲缝里,如同沾染了未干的血迹。
“宜阳——!” 韩侯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帐外隐约传来的战马嘶鸣,“征四万!”
帐内死寂。唯有那半枚虎符投下的森然阴影,与沙盘上被指尖砸出的新鲜凹痕,在摇曳的烛火下,无声地咬合在一起,共同铸成了一道冰冷彻骨、不容置喙的铁血军令。这命令之下,八万青壮将告别田垄炊烟,被推入血肉磨盘;宜阳铁坊日夜不息的炉火,将只为锻造杀伐利器而疯狂咆哮,民间的锄犁铁器将在角落蒙尘;而沙盘上,那道被虎符阴影彻底吞噬的、象征楚国坚固壁垒的防线标记,此刻在韩侯冰冷的瞳孔中,已不再是一道墙,而是一扇必须用铁与血生生撕开的门户!猎物,就在门后。
更漏的滴水声在死寂的军帐中显得格外清晰,终于敲到五更。营盘外,夜色浓稠如墨。韩侯的车驾已然消失在辕门之外,只留下几道被厚毡布包裹的车轮在冻土上压出的、迅速被寒霜覆盖的浅痕。参谋部的核心成员紧随其后,他们的马车辕头,无一例外悬挂着“新郑商会”的通关文牒,在料峭寒风中微微晃动,如同寻常商旅。
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却静得能听见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孙膑独坐于巨大的沙盘前,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塑。他手中紧握着一柄青铜尺,尺身冰凉,棱角分明。尺尖在沙盘上代表“鲁阳”“上容”“鲁关”的微缩城池模型边缘缓缓移动,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压碎几粒细沙。尺面上精密的刻度,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与他紧贴腕部的袖中那份羊皮密信上,黑冰台以蝇头小字标注的守军布防数字——箭楼间距、瓮城宽度、护城河深度——分毫不差,严丝合缝。青铜尺每一次移动、停顿,都像是将无形的死亡刻度,一寸寸钉入沙盘上的楚国疆土。
帐外,隐约传来战马偶尔的响鼻和甲胄轻微的碰撞声。那是连日奔袭、血战初歇的疲惫之师,正在抓紧这短暂如露的几日休整。孙膑的目光扫过沙盘上象征己方部队的、略显稀疏的木俑,最终落在通向南方的大道标记上。他知道,当宜阳与上党征发的八万生力军,如同汹涌的铁流汇入此地时,他手中这柄量度生死的青铜尺,便将化作指挥千军万马的令旗。而此刻的寂静,如同绷紧的弓弦,只为那雷霆南下、割破楚国夜幕的一刻积蓄力量。
牛马仁独立于车之上,身形在破晓前的晦暗中凝成一道孤峭的剪影。他遥望着新郑巍峨的城头,青灰色的雉堞上凝结着冰冷的晨露,如同垂死者眼角未干的泪珠。一声低语,几乎被寒风揉碎,从他唇边逸出:“落幕之前……主角,理当立于台前。”
城下,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骤然炸响!陈默统领的禁卫军正演练着“守阙阵”,厚重的铁盾如钢铁森林般轰然相撞,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震得脚下大地都在微微颤抖!这突如其来的杀伐之声,惊起城楼上栖息的成群寒鸦。鸦群凄厉聒噪着冲天而起,黑压压的羽翼如同泼墨般掠过城头那巨大的玄鸟图腾。
就在此刻,东方的天际线被一道冰冷的铁灰色撕裂!那并非温暖的曙光,而是黎明前最深邃的黑暗被强行撕开的口子,透出其后压抑着的、一丝惨淡的鱼肚白,如同巨人胸膛上尚未凝固的苍白刀痕。这惨白的光晕,无力地映照着玄鸟图腾狰狞的轮廓,更衬得那鸦群如奔涌的墨潮,将天地间最后一点挣扎的光明也彻底淹没。
“梆——!”
第一声报晓的梆子,如同冰冷的铁锥,猛地刺破这混乱的喧嚣。就在梆音入耳的刹那,牛马仁一直虚握的手掌骤然收紧!掌中那半枚青铜虎符棱角分明,符身刺骨的冰凉瞬间穿透皮肉,直抵骨髓,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这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勾起了公孙颀那份帛书上“魏弩淬鸩”四个血字的森然记忆——那字里行间嵌着的毒砂,仿佛正顺着符身的纹路,渗入他的掌心。眼前这场以国运为注、虚实相济的惊天赌博,那决定胜负的玄机,或许就深藏在这虎符断裂处冰冷的咬合齿痕之中,潜匿于身后军帐内沙盘上那些看似随意散落、实则暗藏杀机的棋子之下。
而在遥远的洛邑,周天子太庙的梁柱间,公孙颀慷慨激昂的控诉声浪想必仍在回荡。他绝不会知晓,就在此刻,新郑城外那座沉寂的轩辕丘顶,一方无形的巨大棋盘已然铺开。牛马仁、陈默,连同那尚未汇集的八万大军,都已成为棋盘上冰冷的棋子。执棋者的手,已悄然落下第一子。这枚棋子落下的轻响,注定将撼动韩、楚、魏三国命运的根基,在这即将被血色朝阳浸染的寒霜里,投下第一道血色长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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