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陈兵十万! 公孙颀将帛书甩在丹陛上,帛角扫过周天子的玉几,带起的劲风碰倒了案上的醴酒盏。酒液顺着帛书边缘渗进纤维,原本隐于纸面的淡墨线条遇湿渐显,渐渐浮现出魏军布防图。图中二字被朱砂圈了三层,旁边注着三月攻韩。殿内编钟恰在此时被气流扰动,钟体共振发出低沉嗡鸣,钟乳上的蟠螭纹在光影摇曳下仿佛张开了大口,正对着那行朱砂批注投下阴影,宛如兽吻噬字。
春祭的太牢鼎中,牛首的眼睛还在冒热气。公孙颀叩首时,额头撞在帛书上的大司马印上,印泥仿佛被压进皮肤,形成个狰狞的饕餮纹。殿外的春雪突然飘落,一片雪花粘在帛书的 字上,将墨色溶成小溪,顺着竹简的纹路流淌,恰似韩国使节们多年来咽下的血与泪,终于在这春祭大典上,汇成了足以震惊国际的惊涛骇浪。而在太庙的阴影里,秦国使者已用密写术在袖口记下帛书要点,那些银粉写下的字迹,在烛火下如同一道道即将出鞘的寒刃。
段干的靴底蹭过魏宫偏门厚重的门槛,带下一片陈年的铜绿碎屑。三更梆子声遥遥传来,惊得梁间倒挂的蝙蝠群骤然扑腾,翅尖掠过廊下悬挂的华丽狐裘,裘毛上捻织的金线在幽暗烛火中簌簌跳动,恍若暗夜星火。公子卯的贴身内侍正屏息凝神,用一柄薄如柳叶的银刀细细剖开蜜渍梅子。刀光一闪,恰巧映出段干袖筒里那份卷得严实的地图轮廓——上好的牛皮纹理间,三道刺目的朱砂圈正套着冥觊、大隧、直辕三关,圈痕深处,还嵌着新郑城墙上特有的黄胶泥粒。
“陈蔡膏腴之地,当以汝水为界,各安天命。”公子卯的声音慵懒,手中把玩的玉匕却毫不含糊,匕尖精准地戳在地图上上蔡那道蜿蜒的弯道处,“噗”一声轻响,坚韧的牛皮竟被戳出个细小的孔洞。
段干不动声色,手指稳稳按在标记着“阳城”的位置,指甲缝里残留的铜屑在烛光下微闪——那是他临行前还在打磨新式弩机图纸的痕迹。他忽然抬手,“咔哒”一声掀开带来的食盒。三层漆盒内并非珍馐,赫然躺着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弩机部件!最上层的主弩臂上,“卫”字铭文清晰可见,还散发着新淬火后的桐油气味。
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公子卯似乎不经意地一抖狐裘大氅,衣摆扫过食盒,竟巧妙地掀开了食盒夹层的暗格!一张墨迹淋漓的弩机图纸暴露出来——韩国上等苇纸绘制,墨色深处仿佛还带着宜阳铁坊炉火的余温。
“此乃卫鞅大人新近改良的‘三望弩’,”段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矜,指尖点向图纸上精密的望山刻度,“射程嘛……比贵国引以为傲的魏弩,足足远了五十步。”他话音一顿,手腕微翻,匕首尖灵巧地挑起图纸一角——背面赫然是用密写术勾勒的楚国粮道图,线条细如蛛丝!
公子卯的指尖顺着弩机扳机优美的曲线滑过,忽然停在弩臂防滑纹的细微凸起处——那里,极其隐蔽地刻着一个更小的“卫”字。他抬眼,似笑非笑,指甲轻轻刮过图纸上紧绷的弩弦线:“贵国的孙膑将军……此刻想必已到了新郑城下吧?” 段干袖口内衬瞬间被冷汗浸湿,出发前申不害塞给他的那颗蜡丸仿佛在怀里发烫,上面只写着一行小字:“魏卯已知韩军动向。”
食盒里一颗蜜渍梅子突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段干低头,只见一枚梅核竟被无形的压力挤扁了。公子卯慢条斯理地捏起那枚扁核抛入口中,细细咀嚼,眉头因核仁的苦涩而蹙起:“贵国的弩机,就像这蜜渍梅子,”他吐出残渣,目光锐利如针,“外头裹着层甜腻的糖衣,内里的核……却藏着尖利的锋芒。”
话音未落,他猛地扯下狐裘领口一枚金箔蟠螭饰片,“啪”地一声按在弩机图纸的某个角落——饰片上蟠螭的蜿蜒纹路,竟与图纸上描绘的弩机某个关键部件的纹理,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一起!
更漏声滴滴答答,敲到四更。段干袖中的地图已被体温烘得微热发软。公子卯不再多言,执起银刀,沿着地图上汝水的走向,狠狠刻下一道深痕!刀刃穿透坚韧的牛皮,在紫檀木案几上划出几点火星:“就以汝水为界!陈蔡归我大魏,汝水以西……归韩!” 他利落地将弩机图纸卷成筒状,不容分说地塞进段干腰间的革囊,声音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回去告诉韩侯,这份‘甜头’……换他的孙膑将军,立刻后撤三十里。否则……”
段干躬身退出那幽深的偏门,回望一眼。廊下,那件华丽的狐裘依旧悬挂着,烛光中,裘毛上跳动的金线竟有几处开始悄然熔融、滴落,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炙烤。他下意识摸了摸革囊里的图纸卷筒,指尖触到边缘——那里,赫然多了一道新鲜的、清晰的齿痕!显然是公子卯在塞入时,用牙咬下的印记。
远处,魏军巡夜的梆子声节奏铿锵,那独特的敲击频率……竟与韩国传递密信的暗鼓点有着诡异的相似!段干心头一凛,不再停留,翻身上马,疾驰出城。当第一缕灰白的晨光艰难刺破厚重的云层,他回望魏都森严的宫墙。只见公子卯那件华贵的狐裘,依旧孤零零地挂在廊下寒风中。裘毛上熔融又凝固的金线,在曦光中扭曲、拉长,竟宛如一张蓄势待发、引满待射的巨大弩弦,冰冷地瞄准了即将在颍水之畔,溅起的漫天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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