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王都的空气里飘着蜂蜜卷的甜香、新刷石灰的微涩,还有——久违的、活人的喧闹。
《隐形者权益令》颁布那日,晨钟敲了十三响。
不是旧例的十二声,多出的一响,是为那些曾被抹去姓名的孩子们补上的。
莱恩站在钟楼最高层的露台上,风从北面吹来,带着旧港咸湿的气息。
他没穿调查官的银纹黑袍,只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外套,袖口磨出了毛边,像他最近越来越难攥紧的记忆。
小汤姆第一个爬上螺旋石阶,喘得肩膀直抖,怀里却紧紧护着一块木板——粗糙、歪斜、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树胶。
后面跟着十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一岁,最小的才五岁,有的赤脚,有的穿着大人改短的旧衣,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块木片、陶片,甚至半块烧裂的砖头。
上面刻着名字、生辰、一句稚拙的“我喜欢猫”或“奶奶给我编过辫子”。
他们把木片放在钟楼穹顶的青铜钟下,排成一圈,像围炉取暖。
莱恩想说点什么。一句鼓励,一个承诺,或者至少——一个笑容。
可当他目光扫过小汤姆汗津津的额头,扫过那个总爱偷看他左眼金光的小女孩,扫过抱着陶片不撒手的瘦弱男孩……他张了张嘴,喉结动了动,却卡住了。
不是忘词。
是空白。
伊芙琳嬷嬷被押出地牢那天,她仰起脸,对着初升的太阳笑了。
那笑很淡,眼角皱纹舒展如春水涟漪,嘴唇微微翘起,露出一颗缺了半边的门牙。
莱恩记得自己当时松了口气,记得卫兵递来热茶时蒸汽模糊了视线,记得赛拉菲娜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可那张脸,那笑容的弧度、那眼神里的光,全没了。
像被谁用最细的笔,一笔勾销。
系统提示无声浮现在视野右下角,金光微黯,字迹却冷硬如铁:
【记忆损耗累计达临界值:73.8%】
【核心情感锚点松动:伊芙琳·格雷(赦免时刻)】
【警告:词条投影每持续一秒,即加速遗忘一名‘非高频交互对象’】
【建议:立即暂停词条实体化,静养七日】
他垂下手,指尖无意识摩挲左眼——那里视野尚温,却空得发疼。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传来清越一声:“诸位,请让一让。”
赛拉菲娜来了。
她没穿教廷法袍,也没披皇家顾问的紫绶斗篷,只一身素净靛蓝长裙,发间别着一支铜笔,笔尖还沾着未干的墨。
她身后跟着十二人:补鞋匠、琴师、洗衣妇、面包坊学徒……每人肩上都背着一只粗麻布袋,鼓鼓囊囊,沉得压弯了脊背。
她走到钟楼中央,将一卷泛黄羊皮纸铺在青砖地上,展开——那是她亲手誊抄的《记忆同盟章程》,墨迹新鲜,字字清晰。
“从今往后,”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风声,稳稳落在每个孩子耳中,“不再有‘不该存在的人’。只有尚未被听见的名字,和还未被下下的故事。”
全场寂静。
小汤姆忽然往前一步,举起那只还带着木刺的手,声音细却极亮:“我想……当调查员。”
哄笑声立刻炸开。
是善意的,也是习惯性的——像对一只刚学会扑腾翅膀的雏鸟,笑着摇头:“等你再长高两寸再说。”
唯有一人没笑。
莱恩看着他,看了三秒。
然后,他点了点头,说:“好。明日清晨,旧港码头东侧第三栈桥。带一把小刀,一块干净布,还有——你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
全场霎时安静。
小汤姆怔住,眼眶猛地红了。
他没点头,只是用力攥紧胸前那块刻着名字的木牌,指节泛白,像攥着失而复得的命。
当晚,莱恩回到自己那间仅容一榻一桌的陋室。
没有灯,他摸黑走到墙边,抽出随身匕首,在斑驳石灰墙上缓缓刻下:
他们活着,因为他们被记得。
刻完最后一笔,他收刀,退后半步。
月光从窗棂斜切进来,照在那行字上——深痕凹陷,边缘翻起白茬,像一道不肯愈合的伤口,也像一道正在凝固的誓言。
他没吹灯。
而是转身,披上斗篷,推门而出。
夜已深,但王都并未沉睡。
档案馆废墟仍冒着余烬的微光,焦黑梁木横七竖八,像巨兽散落的肋骨。
守卫早被调走——今日全城欢庆,没人会来这堆死灰里翻找什么。
莱恩蹲在断壁之下,徒手扒开碎石与灰烬。
指甲劈裂,指腹渗血,混着黑灰结成硬痂。他不管。
直到指尖触到一片异样的坚硬——半块残页,蜷曲如枯叶,一角被火燎得焦黑,另一角却完好,墨迹竟未褪,反而泛着幽微的青光。
他拾起。
就在皮肤接触纸面的刹那——
“你以为赢了?”
维克托的低语,不是从耳边,而是从纸里钻出来,贴着他的颅骨内壁缓缓刮擦:
“可只要王国还需要叙事……就会有新的‘墨言’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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