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咸阳宫的檐角还挂着未化的积雪,北风卷着雪粒打在青瓦上,发出沙沙的响。
嬴轩站在廊下,望着宫道上已铺了半尺厚的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珏——那是昨日从始皇帝病榻前讨来的,老皇帝咳着将玉塞他手心,只说去看看那些老兄弟。
公子,车备好了。秦风缩着脖子跑来,肩头落满雪,蒙上卿和王将军在侧门候着。
嬴轩点了点头,玄色大氅在风里翻卷。
他知道蒙毅跟着是为记录慰问细节,王离则是怕雪天路滑出意外——这二人,一个掌着文书,一个管着禁卫,都是他监国后刻意拉拢的股肱。
马车出了咸阳城门,雪愈发大了。
王离掀开车帘,雪片立刻扑了满脸:公子,前面便是老兵村。
嬴轩探身望去。
村口的土墙上结着冰碴,几株枯槐的枝桠戳破雪幕,露出底下斑驳的夯土房——说是村,倒更像片被遗忘的荒坡。
他喉间发紧,忽然想起始皇帝昨日握着他手时的温度,比这雪还凉:当年在邯郸,若不是老卒偷了半块炊饼......
车停在柴门前。
柴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白发老人探出头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肩头补丁叠着补丁,可腰板挺得笔直,眼里还带着当年在战场上的锐光。
可是六公子?老人声音哑得像砂纸磨石,老朽王铁牛,当年跟着陛下打韩国时,是前军斥候。
嬴轩下车,积雪没了靴面。
他正要行礼,王铁牛却抢先一步单膝跪地:老卒见过公子!
老丈快起。嬴轩忙去扶,手掌触到对方手背——裂着血口,结着老茧,比他剑鞘上的铜钉还硬。
院里陆续跑出几个老人,有柱着拐杖的,有裹着破毡的,可每个人的目光扫过嬴轩时,都亮得惊人。
蒙毅捧着锦盒要递,最年长的老者突然抬手拦住:公子的心意,老卒们领了。
但这绢帛米粮......他指节叩了叩锦盒,当年陛下说秦人不跪,如今老了,也不能跪。
嬴轩心头一震。
他原以为这些被遗忘的老兵会像市井百姓般抢着接赏赐,可眼前这些人,腰杆比咸阳宫的盘龙柱还直。
他扫过院里堆着的劈柴——全是拇指粗的杂木,墙角的陶瓮里飘出菜粥香,混着雪气钻进鼻尖,酸得人眼眶发热。
老丈可知我为何冒雪来?嬴轩解下大氅递给秦风,露出里面玄色中衣,当年陛下在邯郸饿昏街头,是个老兵用半块冷炊饼救了他。
陛下说,那饼比咸阳宫的鹿肉羹还香。
老人们的眼神动了动。
王铁牛抹了把脸,声音发颤:那是李叔,早没了......
我带了些东西。嬴轩朝秦风使眼色。
秦风会意,转身从马车上搬下一坛酒,泥封上还沾着雪。
嬴轩亲手揭开封泥,醇厚的酒香立刻撞开雪幕:这是醉仙酿,当年陛下灭楚后,亲自给每个士卒赏了一碗。
老丈们尝尝,可还像当年那味儿?
王铁牛凑近些闻了闻,忽然老泪纵横:是!
当年在函谷关庆功,陛下说今日醉倒无妨,明日接着打......他颤抖着摸出陶碗,老朽替李叔喝这碗!
酒坛在老人间传递。
裹破毡的老者捧着碗,指节捏得发白:当年我负了伤,是同袍用酒给我洗伤口......柱拐杖的拍着大腿笑:那年在赵国,我偷喝了伙头军半坛酒,被伍长追着打了三里地!
嬴轩接过王铁牛递来的碗,酒液在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
他仰头饮尽,辛辣从喉间窜到眼眶:老丈们可知,如今朝堂有人说老兵无用
放他娘的屁!王铁牛拍案,酒碗震得跳起来,当年我们能把六国旗子砍倒,现在就能把说这种话的龟孙子......他突然顿住,涨红了脸,对不住公子,老卒口粗。
该骂的就是该骂。嬴轩又倒了碗酒,我今日来,不是以监国公子的身份,是替陛下看老兄弟。
老兄弟之间,喝的是酒,叙的是情。
屋里渐渐暖了。
蒙毅悄悄退到门边,看着嬴轩蹲在灶前替老人添柴,王离解了铠甲挂在椅背上,和老兵比着当年谁杀的敌多。
雪光从破窗照进来,映得酒坛上的泥封泛着暖黄,像极了当年战场上的篝火。
秦风,嬴轩回头喊,去车上把那两坛也搬进来——老兄弟叙旧,哪能没酒?
秦风搓了搓冻红的手,哈着白气往门外走。
雪还在下,可他望着屋内晃动的人影,突然觉得这雪,倒像是替谁铺了条暖路。
酒坛在檐下堆成小山时,蒙毅的玉冠已歪在膝头。
这位素日里连墨渍都要仔细擦拭的上卿,此刻正举着粗陶碗与王离碰得叮当响:当年在会稽刻石,陛下说功盖五帝,可这酒里的热乎气儿,比刻在石头上的字实在多了!他喉结滚动着饮尽,酒液顺着胡须滴在玄色官袍上,倒像是新绣了朵琥珀色的花。
王铁牛的破毡不知何时搭在了椅背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中衣——那上面还留着箭疤,像道扭曲的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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