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破庙的残烛又矮了一截,烛泪在青铜灯台里堆成凝固的琥珀。
先生!守在庙外的青年撞开破门,腰间铁剑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他怀里还攥着半张被风吹得皱巴巴的告示,朱红大印在火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陈县城门贴了新告示,羽轩阁的印!
张良正用匕首削着新制的铁锥尖端,闻言指尖一滞,刀刃在锥身上划出半寸长的白痕。
他接过告示的手在抖,泛黄的帛纸上二字被朱笔圈得触目惊心,下方一行小字刺得他眼眶发疼——横阳君韩成作保,劝尔归降,否则韩氏满门,三族尽诛。
这是嬴轩的毒计!角落里抱剑的汉子猛地站起,剑鞘撞翻了瓦罐,韩成那软骨头定是被他拿住了把柄,先生若回咸阳,岂不是自投罗网?
可韩氏...是韩国最后的血脉。另一个青年声音发颤,当年新郑城破时,韩王宗室死了十七口,只剩横阳君这一支。
破庙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烛火左右摇晃,将众人的影子在墙上扯成扭曲的怪物。
张良盯着告示上韩成的字迹,那笔锋抖得像风中的芦苇——他太熟悉韩成的字了,当年在新郑学宫,两人同席习字,韩成总说剑要硬,字要软。
如今这软塌塌的笔画里,藏着多少磕头的血?
先生,我们杀出去!抱剑汉子抽出半寸剑身,寒光映得他眼底泛红,陈县守军不过三百,我们有二十个兄弟,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张良突然笑了,笑声像碎瓷片刮过瓦罐,你拼得起,韩氏满门拼得起么?
嬴轩要的不是我这条命,是要断所有反秦者的脊梁——他要让天下人看,哪怕是韩国贵胄,也得跪在暴秦脚下求活。他将告示揉成一团,指腹重重压在三族尽诛四个字上,当年我刺秦,是为韩国尊严;今日我自首,亦是为韩国尊严。
先生疯了!青年扑过来要抢他的斗篷,那嬴轩连章邯都敢调走,连李斯都要避其锋芒,您去了咸阳,就是羊入虎口!
张良反手扣住青年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你当我想去?
可韩成的老母亲,抱着我小时候送她的玉坠子;韩成的小儿子,去年还拽着我衣角喊张良叔叔他松开手,从怀里摸出块半旧的玉珏,是当年韩王亲赐的横阳君印我张良一生重诺,当年受韩王遗命复国,如今韩氏有难,我若退缩...与那背主的赵高何异?
庙外传来三更梆子声,悠远而苍凉。
张良将铁锥收进木匣,又把匕首插回腰间,动作慢得像在与每寸光阴告别。
他掀开粗布斗篷时,月光正好透过破窗洒在脸上,照见眼角一道极浅的疤——那是十年前在博浪沙刺秦,被秦军弩箭擦过留下的。
我只带阿七、阿九。他指了指缩在墙角的两个少年,你们分散回大泽乡,告诉项梁,张良虽死,反秦的火种不灭。
抱剑汉子跪在地上,额头砸在青石板上:先生此去,我等必在咸阳城外劫囚!
莫要犯傻。张良弯腰替他理了理乱发,像当年替韩成的小儿子系兜兜,嬴轩能在三日内封了咸阳十二家贵族产业,必有防备。
你们活着,比什么都强。
他转身走向庙门时,晨雾正漫进破庙,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阿七和阿九背着包裹跟在后面,鞋底沾了庙内的香灰,在青石板上印出两行淡白的脚印,像通往黄泉的引路钱。
同一时刻,咸阳城的千古楼正被暮色染成金红。
嬴轩站在顶楼栏杆前,指尖摩挲着汉白玉雕的云纹。
楼下是刚修整过的烈士陵园,新立的碑石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最前排的碑前,不知谁放了束野菊,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公子,冯丞相与蒙上卿到了。秦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嬴轩转身,见冯去疾扶着石栏拾级而上,蒙毅跟在他身后,玄色官袍被风掀起一角。
两位重臣的发间都添了新霜,冯去疾的手背上还留着昨日查案时被卷宗划破的血痕。
这千古楼,老臣还是头回上来。冯去疾扶着栏杆望向下层,青铜铸的历代功臣像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当年陛下说要立此楼,刻大秦八百年来开疆拓土、安邦定国之人,老臣还觉得...太奢了。
不奢。蒙毅伸手抚过最近的王翦像,将军铠甲上的纹路被磨得发亮,这些人该被记住。
当年我随陛下东巡,见齐地老农不知始皇帝名讳,却能背出王翦破赵的故事。
民心所望,不过是青史留名。
嬴轩望着两人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昨日在廷狱见到的韩成。
那家伙写檄文时,笔尖在陛下必宽宥其罪几个字上顿了三顿,墨迹晕开三片小荷叶——他在赌,赌自己这个监国公子说话算话。
公子看什么?冯去疾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来时路。
看将来。嬴轩收回视线,指尖轻轻叩了叩栏杆,这楼里现在有一百零八尊像,孤要让它有朝一日...容得下十万尊。
蒙毅一怔,随即露出笑意:公子是说,要让大秦的虎狼之师,人人都能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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