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轩直起身子,月光落在他肩头上,将影子拉得老长。
他望着萧何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萧卿尽管去。
明日寅时三刻,朕在泗水桥头等你。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马嘶。
朱雀掀帘进来,手里攥着截带血的箭簇:公子,街角那戴斗笠的人,方才射了支暗箭。
嬴轩接过箭簇,指尖掠过箭尾的朱漆——是胡亥私兵的标记。
他抬眼望向窗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可他知道,有些暗潮,才刚刚翻涌。
萧何攥着竹简的手微微发颤,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公子允我半日,待我与老母说清......他声音突然哽住,喉结滚动两下,她总说我这把老骨头该告老还乡抱孙子,若突然说要去咸阳......
嬴轩望着他鬓角的霜色,忽然想起系统面板上萧何忠诚度+15的提示。
这系统从不会平白无故给出数值,想来是方才那番推心置腹的话,到底焐热了这位能吏的心。
他抬手按住萧何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月白襕衫渗进去:萧卿尽管去。
明日卯时三刻,朕让朱雀带二十辆辎车候在萧府后巷——老夫人的软轿要铺新棉絮,令郎的书箱里多塞两卷《仓颉篇》。
萧何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他这半生最在意的两件事,一是案牍上的公道,二是榻前的老母幼子。
可此刻有人把他没说出口的顾虑都想到了,连小儿爱读的书都记在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字,却被喉头的热意堵得发不出声,只能重重攥住嬴轩的手腕——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主动去碰贵人的手。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朱雀的影子在窗纸上晃了晃,掀帘进来时眉峰微蹙:公子,门外有个穿粗麻短褐的汉子,说要见萧主吏,自称是泗水亭的刘季。
刘季?萧何闻声一怔,转身时撞得花架上的菊瓣簌簌落了满地。
他顾不得捡,匆匆往门口走,青衫下摆沾了泥也浑然不觉,定是为了徭役的事。
前日县府传檄,要征三百民夫去骊山修陵......
话音未落,门地被撞开。
穿粗麻短褐的汉子踉跄着冲进来,腰间的酒葫芦撞在门框上作响。
他肤色黝黑,额角还沾着草屑,显然是从乡野直接赶过来的。
见着萧何,他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粗糙的手抓住对方衣袖:萧主吏!
您得帮我想想办法啊!
泗水亭的青壮本就少,上回修驰道抽走了一半,这回又要三百......他喘得厉害,唾沫星子溅在萧何衣襟上,再抽下去,地里的麦子谁割?
老弱妇孺喝西北风吗?
萧何被扯得踉跄两步,却没挣开。
他低头看着刘季手背上的老茧——那是经年累月握锄头磨出来的,和他案牍上的竹简一样,都浸着百姓的血汗。季兄,他声音发涩,这是郡里下的文书,我......
您是主吏掾!刘季突然拔高声音,酒气混着泥土腥气扑面而来,您说句话,县丞敢不松口?
前年征粮时您说留三成种粮,不就成了?他眼眶通红,像头被激怒的公牛,我知道上边要修大陵显威风,可咱沛县的百姓也是人!
总不能把活人往死里逼!
嬴轩站在廊下,目光如刀般扫过刘季。
这汉子的嗓音里带着股子野气,可眼底的焦灼不似作伪。
他注意到对方腰间的麻布袋鼓囊囊的——方才撞门时,袋角漏出半截红绳,像是系着什么信物。
再看萧何,此刻正攥着刘季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对方虎口的裂伤——那是新添的,血痂还没完全结好。
季兄,萧何突然抽回手,后退两步,玄色衣摆扫过地上的菊瓣,我明日便要离了沛县。
什么?刘季如遭雷击,踉跄着撞在门框上。
他盯着萧何,像是头回认识这个人,您要去哪儿?
升了官?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刺,好啊,萧主吏要去咸阳当大官了,自然不把咱们这些泥腿子的死活放在眼里......
不是!萧何急得直跺脚,我去咸阳是为了......他猛地转头看向嬴轩,又迅速别开眼。
黑龙令还在嬴轩腰间晃着冷光,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够了。嬴轩突然开口。
他往前一步,玄色衣摆如墨云漫过青砖地。
刘季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嬴轩望着他腰间的麻布袋,声音冷得像腊月的泗水:刘亭长深夜闯驿站,是来求官,还是来传信?
刘季浑身一震,麻布袋掉在地上。
几枚带泥的枣子滚出来,最上面压着块半旧的丝帕——帕角绣着朵残梅,正是胡亥私兵常用的暗记。
他脸色瞬间惨白,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青衫上,晕开深色的斑。
你......萧何盯着那方丝帕,突然想起昨日在县府,胡亥的使者也曾用这样的帕子擦手。
他刚要开口,嬴轩已先一步伸手按住他肩膀。
少年的掌心烫得惊人,像是要把什么紧要的话烙进他骨头里。
院外传来更夫打二更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发慌。
刘季盯着地上的丝帕,喉结动了动,突然弯腰去捡。
他的手指刚碰到帕角,嬴轩的靴尖已轻轻压住那方丝帕。
刘亭长,嬴轩蹲下身,与他平视,你说泗水亭的青壮不够,可朕听说,你上个月私藏了二十个逃役的黔首。他指尖掠过帕上的残梅,还有,胡亥的人三天前给你送了三坛酒——酒坛底下,是不是压着的密令?
刘季的嘴唇剧烈颤抖,突然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公子明鉴!
小人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子......
萧何望着地上的枣子,又望着刘季佝偻的背。
他想起上个月在泗水河边,这汉子背着生病的老妇跑了二十里找大夫;想起去年大旱,他把自己的存粮都分给了断炊的乡邻。
此刻他喉头发紧,刚要开口,嬴轩已先一步直起身子。
明日卯时,嬴轩扫了眼刘季,又看向萧何,泗水桥头。
夜风卷起地上的菊瓣,掠过萧何的眉梢。
他望着嬴轩玄色衣摆翻涌的弧度,突然伸手攥住刘季的胳膊——那只手劲大得惊人,像是要把什么承诺攥进骨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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