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辇内的铜鹤灯晃出细碎光影,张二牛的话被夜风吹散半句时,嬴轩的拇指正碾过袖中战神令的纹路。
那是块玄铁铸的令牌,边角磨得极利,此刻正贴着他腕间动脉,像在替他数着心跳——咚,咚,咚。
青年突然抬头,眼底那簇亮得反常的光,在接触到嬴政龙纹冕旒的刹那,猛地烧得更炽。
“陛下可知杜县的老妇?”张二牛的声音陡然拔高,“前日里她儿子被征去修直道,留她抱着半岁的孙子啃树皮!”他说着,右手突然按向腰间砍柴刀——刀鞘上的云纹在火光里一闪,正是章邯说过的咸阳卫制式。
嬴轩后颈汗毛炸起。
这不是申冤,是引君入瓮!
“小心!”他大喝一声,身体比脑子更快动起来。
左手攥住嬴政龙袍下摆往侧一拽,右手探出如铁钳,精准扣住张二牛手腕。
那把本该刺向嬴政心口的匕首,此刻正抵在嬴轩掌心,刀刃压得皮肤泛白,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玄色车毯上,绽开极小的红。
帝辇剧烈晃动。
章邯的剑鞘撞上车壁,发出闷响,他带着玄甲军的喊杀声破帘而入时,正看见六公子单膝跪地,用血肉之躯替始皇帝挡了这一刀。
“退下。”嬴政的声音稳得像泰山,可嬴轩分明感觉到他被自己拽着的手在抖。
老皇帝盯着张二牛因挣扎而扭曲的脸,忽然笑了:“朕当你要刺朕,原来只是急着送命。”
张二牛的匕首被嬴轩卸了力,跌落在地,哐当一声滚到嬴政脚边。
他喘着粗气,脖颈青筋暴起:“暴君!你修驰道、筑长城、征南越,哪一样不是拿百姓的骨头垫路?草民妻儿饿死在直道工地上,草民今天就要你血债血偿!”
嬴轩的掌心火辣辣地疼,却仍没松开张二牛的手腕。
他注意到青年袖中还藏着半块虎符——咸阳卫的虎符。
这不是个人复仇,是有备而来的局。
嬴政弯腰捡起匕首,刀身映出他微眯的眼:“朕修驰道,是为了三川郡的粮食能五日抵达北地;筑长城,是为了让燕赵百姓不再被匈奴屠村;征南越,是为了让五岭以南的孩子能吃上大秦的盐。”他用指腹抹过刀刃,血珠渗出来,“可朕忘了,直道上的民夫看不见千里外的饥荒,长城下的百姓等不到百年后的太平。”
张二牛愣住了。
“放他走。”嬴政将匕首抛还给青年,“带着你的仇恨回杜县,告诉那些骂朕暴君的百姓——”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嬴轩染血的手掌,声音轻了些,“告诉他们,朕的刀能杀叛贼,也能斩匈奴;朕的鞭子能驱民夫,也能抽贪吏。他们若觉得苦,朕便再修十条粮仓,多派百位循吏。”
章邯按剑的手缓缓松开。
他望着始皇帝微驼的背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邯郸,那个抱着破剑站在巷口,说要“让天下再无质子”的少年。
帝辇内陷入沉默。
嬴轩扯下衣襟裹住伤口,血很快浸透了粗布:“儿臣读过《商君书》,法如利刃,用好了能割痈疽,用狠了却会伤根本。百姓骂的不是陛下,是那些把民夫当蝼蚁的官。”
嬴政转头看他,眼底的暗潮翻涌。
火把光里,六公子的脸半明半暗,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当年商君在咸阳城门立木,为的是让百姓信法;如今陛下若能让百姓信官,何愁‘暴君’之名?”
章邯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演武场,这个总被其他公子笑话“文弱”的六公子,竟能说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将若不忠,十个君命也锁不住反骨”的话。
原来不是文弱,是锋芒未露。
“起驾。”嬴政拍了拍嬴轩的肩,力度重得像座山,“去杜县。”
帝辇重新启动时,玄甲军的马蹄声惊醒了夜鸟。
路过个挂着“归宁村”木牌的村落时,嬴政突然抬手:“停。”
车帘外,个裹着粗布围裙的妇人正蹲在井边洗衣,听见动静抬头,月光照亮她鬓角的白发。
“章邯。”嬴政的声音里有了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去问问这位夫人,今年的租子可交得顺?”
章邯应了声,刚要迈步,却见嬴轩已经掀帘下车,走向那妇人。
他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像株刚抽芽的柏,在风里轻轻摇晃,却怎么都折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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