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冒犯感,尖锐而清晰,像一根扎进皮肤的刺。
第二天,林岚就向市政厅提交了一份申请,内容简单得近乎无礼:拆除城市广场纪念碑周围的所有围栏,并撤销二十四小时监控系统。
意料之中,提议被驳回。
理由冠冕堂皇——“为保护重要城市记忆载体,防止人为破坏。”
会议室里,气氛僵硬。
一位主管敲着桌子,痛心疾首:“林岚同志,这块碑石的意义非同小可,一旦对公众完全开放,涂鸦、刻画、垃圾……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是在守护它!”
林岚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目光清澈得让对方有些不自在。
她说:“如果它真的那么重要,就不会被人轻易毁掉。如果它真的能被毁掉,那就让它毁掉好了。”
一句话,满室皆静。
没人能理解这种近乎于撒手不管的逻辑。
但第二天清晨,有人替她做了回答。
退休邮差赵振邦,像过去几十年一样,带着扫帚和簸箕出现在广场上。
他没有理会林岚和市政的争执,只是默默地走到碑石前,将一夜积攒的落叶扫得干干净净。
他清扫碑面,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道透着暖光的裂缝,仿佛那里住着一个需要安眠的梦。
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的行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守护。
几天后,破坏者真的来了。
几个半大小子在深夜翻过围栏,用喷漆罐在光滑的碑身上喷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这里什么都没有”。
监控室的值班员立刻上报,就在安保队准备出动时,林岚打来了电话,只说了一句:“别去。”
第二天,那几个少年又来看自己的“杰作”,却愣住了。
他们喷涂的黑色油漆边缘,竟在一夜之间自发地蔓延出无数细如发丝的根系状纹路,那些纹路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姿态,将几个字母缓缓吞噬、包裹,最终化为一片深浅不一的青苔。
那感觉,不像是腐蚀,更像是……吸收。
少年们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觉得新奇。
从那以后,他们每周都来,在碑上画一幅新的涂鸦,有时是怪兽,有时是飞船。
他们不再写字,只是画画,还跟同学吹嘘:“我们在跟石头聊天,它会吃掉我们的话。”
这块曾被严密保护的碑石,就这样成了附近少年们的秘密画板。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姚姗姗正在她协管的流浪猫收容站后院打扫。
她忽然停下脚步,盯着脚下的水泥地。
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细微的龟裂,毫无规律,却让她心头一跳。
她拿出手机,调出一张早已封存的旧图——那是她曾经无比熟悉的,“涟漪”系统早期版本的核心神经网络拓扑图。
裂缝的走向,竟与那张图惊人地一致。
她的第一反应是上报,这绝非巧合。
可就在她准备拨号时,一只橘色母猫领着几只刚睁眼的小猫,小心翼翼地走到裂缝旁,将身体蜷缩在几条纹路交汇处最宽阔的凹陷里,那里恰好能挡住下午的西晒。
母猫满足地打着呼噜,幼崽们则安心地依偎在它怀里。
姚姗姗默默地收起了手机。
几天后,一场大雨。
雨水积在那些裂缝中,形成了一张微型的水道网络。
阳光穿过云层照下,水面倒映在旁边白色的墙壁上,光影晃动,竟折射出流动的文字影像。
姚姗姗屏住呼吸,那一行行光影组成的诗句,她从未见过,却能辨认出那独特的遣词风格——它们全是《风语集》中从未公开过的失落段落。
她请来了韩今露。
这位语文教师看着墙上的光影,又看了看在裂缝间安睡的猫一家,许久,只是笑了笑。
“以前,我们总抢着当传话筒,以为记忆需要我们才能留存。”韩今露轻声说,“现在才明白,我们不说了,大地才终于有机会自己开口。”
林岚最后一次翻开了那本《风语集》。
她发现,夹在书页里的那枚蒲公英印痕,已经彻底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唯有那页纸的中央,留下了一圈比纸张本身更白的淡淡光晕。
她合上书,来到城市广场。
她没有把书交给任何人,也没有将它锁进保险柜。
她只是走到那块巨大的碑石下,将这本承载了太多秘密和追寻的书,轻轻放在了碑顶。
然后,她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当晚,狂风大作,吹得整座城市的窗户都在呜呜作响。
第二天风停,碑顶已空空如也。
那本《风语集》被吹得散了架,书页碎裂,随风飞向了四面八方。
没人去寻找。但奇迹在不经意间发生。
第二天,一位登山爱好者在十里外的山坡上,发现一页残破的纸片,被露水打湿,正巧粘在一头黑山羊的犄角上。
他好奇地揭下来,上面只有半句被风雨侵蚀后显现出的新诗:“……不必认得字,只要记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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