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叙把工牌别在胸前时,指腹蹭过金属边缘的毛刺。
这是他凌晨三点在二手市场淘来的市立医院设备科巡检员制服,胸牌上“陈凯”两个字被磨得发虚——正合他意,太新的工牌反而容易被问起。
他站在医院后巷的阴影里,仰头看六楼档案室的窗户。
赵振邦说三年前抢救他的护士总在深夜来老楼,而老楼最顶层那间挂着“废弃ICU”牌子的房间,电闸从来没断过。
手表震动两下,是陈默发来的定位确认。
陆叙调整呼吸,抬脚迈进消防通道。
台阶上的积灰被踩出清晰鞋印,他数到第十三阶时,听见上方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废弃ICU的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门缝漏出来。
陆叙贴着墙侧耳,听见老式心电图仪特有的“滴答”声——那是只有机械转盘式仪器才会发出的、齿轮咬合的轻响。
他眯起眼,看见门内有个身影背对着他,正弯腰调整仪器的纸卷。
“他们说仪器坏了......”女声突然响起,带着深夜特有的沙哑,“可我亲眼看见那条线没断。”
陆叙顿住脚步。
那声音像是从回忆里渗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水汽般的颤音。
他看见女人的手在纸卷上移动,铅笔尖沿着泛黄的坐标纸勾勒出波浪线——和赵振邦病历里被涂黑的那段心率曲线,弧度分毫不差。
“您是苏倩护士?”他开口时放轻了声音,像怕惊碎玻璃上的霜。
女人猛地转身,怀里的病历本“啪”地掉在地上。
她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针尖,左手下意识挡在心电图仪前,袖口滑落,一道暗红色的伤疤从腕骨延伸到手背,形状像被截断的代码段。
“你是第四个来找这段数据的人。”她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八度,“前三个,第二天就调职了。”
陆叙弯腰捡起病历本,封皮上“赵振邦 2012.07.15 急诊抢救记录”的字迹被划了三道斜线。
他注意到她指尖在发抖,却把仪器护得更紧:“我需要确认三年前的抢救细节。”他取出金属碎片放在桌上,“赵振邦腿里的这个,和我要找的东西有关联。”
苏倩的目光扫过碎片,忽然顿住。
她伸手摸向颈间,拉出条细银链,链尾坠着块更小的金属残片,边缘同样有“L”形裂痕。
“那天手术室的灯全灭了。”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监护仪黑屏前的最后一秒,我看见心率曲线......倒着往上跳了0.3秒。”她指向墙上的老照片,泛黄的合影里,年轻的自己站在穿手术服的赵振邦旁边,“他们说他临床死亡,但我数过他的脉搏——一下,两下,和仪器上的跳动分毫不差。”
天台的金属门被风撞响。
陆叙抬头时,看见许知远倚着栏杆,破碎的神经接口面罩挂在胸前,左脸的轮廓在月光下与林岚有七分相似。
他手里提着台改装过的记忆读取器,蓝光在显示屏上流淌。
“她在用职业信念对抗系统遗忘。”许知远的声音混着风声飘下来,“共情阈值97%的未登记受试者,能感知他人崩溃前的0.3秒——三年前坚持抢救赵振邦,是代偿共鸣的初级触发。”
苏倩猛地抬头,眼里有震惊,更多的是释然:“所以他们总说我‘太投入’......”
陆叙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想起林岚总说自己“能听见时间裂开的声音”,此刻苏倩眼底的光,和林岚翻找旧档案时如出一辙。
他取出共振仪,将探头轻轻按在苏倩手腕上:“我需要同步你的心率数据。”
仪器开始发出蜂鸣。
显示屏上的波形逐渐清晰,先是赵振邦的脸,然后是手术室的顶灯——在心脏停跳的瞬间,绿色的曲线突然逆向攀升,画面边缘的玻璃上,一道模糊的影子正将手掌贴在上面。
陆叙的指尖几乎要贴上屏幕,那道影子的轮廓,和林岚消失前最后一次拥抱时,落在他肩头的剪影完全重合。
“叮——”
整栋楼的灯光突然暗了两度。
陆叙的手机黑屏,电子表的数字开始疯狂闪烁。
苏倩冲向档案室的方向,却被两个安保截住:“系统自动删除异常病历,您不能进去!”
“把备份优盘给我!”苏倩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赵师傅活过的证据!”
陆叙摸向口袋里的意识锚定装置——许知远凌晨塞给他的,说“当普通人的记忆形成共振,系统也会卡壳”。
他按下开关,苏倩的声音立刻从走廊广播里传出来:“2012年7月15日23:47,赵振邦心率102次/分;23:48,98次......他活着,是我亲眼所见。”
第一遍播放时,走廊的声控灯闪了闪;第二遍,护士站的监护仪集体发出“滴”的轻响;第三遍,原本平直的心电图曲线突然向上跳动0.3秒,像被谁轻轻提了提线。
安保愣在原地,看着墙上的电子钟突然倒走。
陆叙望向窗外,街角便利店的电子屏正集体倒流,“23:51”变成“23:50”,再变成“23:49”。
雨幕里,许知远的面罩碎片闪着微光,他抬手接住一滴雨,低笑:“原来她选的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不肯闭眼的普通人。”
陆叙的手腕突然震动。
他低头,发现黑屏的手机不知何时亮了,屏幕上只有一行乱码,却带着熟悉的震颤频率——和林岚的时间晶体碎片,心跳同频。
他握紧手机,听见远处电网传来嗡鸣,像某种密码正在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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