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的甲板被夜露打湿,踩上去咯吱作响。萧砚扶着雕花栏杆,望着远处州府城墙的轮廓,那里的灯火稀稀拉拉,像被水淹过的烛火,明明灭灭地喘着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谢云。玄甲上的寒气混着舱内的烤鸭香飘过来,萧砚没回头,只觉得这味道此刻闻着格外讽刺。
“王爷,夜深了,露重。”谢云的声音比在舱内柔和些,手里还捧着件披风,是萧砚带来的,湖蓝色的锦缎,边角绣着宁王府的家纹。
萧砚没接披风,反而转身,双手抱胸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像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谢云,你跟在萧承煜身边多少年了?”
谢云愣了愣,答道:“回王爷,十二年。从陛下登基那年,奴才就进了侍卫营。”
“十二年啊……”萧砚咂咂嘴,“那你肯定很了解他。你说,他要是知道我答应回去批奏折,会不会偷偷乐?”
谢云垂下眼帘,没直接回答,却道:“陛下昨夜批阅奏折到寅时,今早天不亮就去了太庙,给苏将军和林夫人的牌位上香,说‘明砚长大了,该懂事了’。”
萧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闷。他别过脸,望着秦淮河里自己的倒影,影子被水波晃得支离破碎,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懂事?谁想懂事?懂事就得放下烤鸭,放下汤包,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奏折,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灾情。他宁愿永远做那个能在御膳房蹭吃蹭喝的小屁孩。
“我可以回去。”萧砚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谢云听清,“但我有条件。”
谢云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连忙道:“王爷请讲,奴才一定如实禀报陛下。”
“第一,”萧砚竖起一根手指,眼神里带着点狡黠,“我只批这一本江南的奏折。别的什么北境边报、吏部考核,少给我拿来,看了我头疼。”
谢云点头:“奴才记下了。”
“第二,”萧砚又竖起一根手指,语气变得郑重,“让御膳房把张厨子的烤鸭秘方抄一份给我。不是糊弄事的那种,是真的,连刷几遍蜜、烤多久都得写清楚。不然……”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不然我就赖在江南,天天吃汤包,吃到萧承煜亲自来请我。”
谢云忍俊不禁,连忙躬身:“陛下最重承诺,王爷放心,秘方定会送到您手上。”
萧砚看着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却没底。萧承煜的承诺,就像江南的天气,说变就变。去年他说“只要你赢了马球赛,就给你放一个月假”,结果他赢了,假期只放了三天,就被以“太傅想你了”为由,抓回宫里背书。
“第三,”萧砚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扬州城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最亮,据说蟹黄汤包也最地道,“等我把江南这破事办完,得给我补假。我要再来江南,从扬州吃到苏州,把没吃的汤包、没喝的茶,全补回来。这叫‘三月之约’,少一天都不行。”
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点撒娇似的耍赖,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扫过远处的河堤。那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可他总觉得,能听到河水拍打堤坝的声音,能看到王奎拖着残腿在泥里跋涉的背影。
谢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的只有沉沉的夜色,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凝重。这位王爷,嘴上说着只关心汤包,心里怕是已经惦记上那些灾民了。
“陛下定能应允。”谢云躬身应下,语气无比肯定,“江南的春天最是好看,届时桃花盛开,与汤包相配,更是美事。”
萧砚被他这话逗笑了,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算你会说话。行了,条件就这三个,你回去告诉萧承煜,答应了,我明早就跟你回京。不答应……”他故意拍了拍肚子,“我就把江南的汤包吃涨价,让他想吃都吃不起。”
谢云笑着应下,转身准备进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脚步:“王爷,还有一事。江南的官员说,若是您能亲笔写几个字,贴在州府门口,或许能安定民心。”
“写字?”萧砚皱眉,“我那字,狗爬似的,贴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
“王爷的字,自有风骨。”谢云的语气很认真,“尤其是那手‘瘦金体变体’,灵动活泼,百姓见了,定会觉得亲切。”
萧砚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又是萧承煜的什么计谋。让他写字安定民心?怎么听都像是在给他戴高帽,好让他以后更难拒绝那些麻烦事。
“再说吧。”萧砚含糊地应下,没直接答应,也没拒绝。
谢云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躬身退进了船舱。
甲板上只剩下萧砚一个人。夜风带着水汽吹过来,有点凉,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襟,忽然发现刚才谢云站过的地方,甲板上有个浅浅的刻痕。
他蹲下身,借着月光仔细看,发现那是个“急”字,刻得很深,显然是用利器划的。再看谢云的腰间,果然少了块玉佩——那是块玄铁佩,质地坚硬,用来划甲板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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