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三月廿五,巨鹿城的晨霜比前日更厚,筛粮的竹筐在冻地上磕出脆响。老栓蹲在粮库前,枯瘦的手指扒拉着粟米里的草籽和石子,每挑出一粒饱满的米,就往阿禾的陶碗里放 —— 那碗里总共才十几粒,是给昨夜染疫的流民留的稀粥底。阿禾的小手冻得像红萝卜,却执意要帮着筛,竹筐边缘的毛刺刮破了掌心,渗出血珠也没吭声,只把挑好的米往碗里推:“栓伯,这样李大叔就能多喝一口了。”
“唉,要是有野菜就好了。” 老栓突然叹口气,指节上的裂口渗着血,“昨夜去城外挖菜的后生回来说,野地早被翻遍,只找到几把苦菜,还有两个娃子误食了红根草,现在还在医帐里拉肚子呢!” 阿禾听见,突然仰起脸,脆生生念道:“三叶歪、根带红,误食腹痛要送终;锯齿叶、开白花,煮水熬汤能当茶。” 这是昨日王凯教她的辨草口诀,她记在心里,此刻正好派上用场。老栓眼睛一亮:“对哦!王小哥还说,陶瓮装野菜时,每层铺粟米糠能防潮,咱们这就去收拾!”
城门口突然传来马蹄声,一列袁军打着 “冀州牧” 的旗号往城里闯,为首的官员身披锦袍,腰间挂着玉绶带,正是袁绍的谋士郭图。他刚下马车,就用绢帕捂着脸,嫌恶地踢开脚边的粟米糠:“王凯何在?袁州牧有令,限你三日内献城,否则踏平巨鹿,流民一个不留!” 身后的亲兵们跟着起哄,有的用脚踹翻流民的筛粮筐,粟米混着草籽撒在冻地上,阿禾扑过去想捡,却被一个亲兵推倒在地,陶碗摔成了碎片。
“住手!” 王凯的声音撞破晨雾,玄甲上还沾着昨夜巡查时的霜花。他快步上前扶起阿禾,把自己的陶碗递给她 —— 碗里有半块烤硬的粟饼,是辛毗昨日送的,他一直没舍得吃。“郭从事,巨鹿是流民的安身地,不是袁绍的私产。” 王凯的环首刀在鞘里抵了抵,“想献城,先问过城里的百姓答应不答应!”
郭图冷笑一声,从袖里掏出份诏书,上面盖着洛阳朝廷的印玺:“陛下已封袁公为冀州牧,巨鹿本就是冀州之地,你一个乡野校尉,也敢抗命?” 他刚要把诏书扔在王凯脸上,医帐方向突然传来哭嚎 —— 昨夜染疫的流民没撑住,张仲景正带着人把尸体往城外抬,每个尸体都裹着浸过烈酒的麻布,怕疫气扩散。
“不过是些贱民的命,死了便死了。” 郭图的话像冰锥扎在流民心上,老栓突然冲过来,攥着块石头要砸郭图,却被亲兵按住。王凯拦住众人,对郭图道:“城里时疫未消,袁公若真心为冀州百姓,就该送药材来,而非逼城。” 郭图却不耐烦地挥手:“袁公哪有闲心管贱民的死活?三日后若不献城,麴义的先登营就会踏平这里!”
送走郭图,王凯刚要往医帐走,斥候二牛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校尉,俺刚才看见郭图的人往李嵩旧部张二狗家去了,形迹可疑!” 王凯眼神一凛,当即让二牛悄悄跟着,自己则先去医帐处置疫事。帐里挤满染疫的流民,张仲景正用银簪挑着药渣,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麻黄和黄芩快用完了,烈酒也只剩两瓮,再没药材,怕是要撑不住。” 帐顶的茅草漏着风,王凯蹲在帐里,看着漏风的帐顶突然有了主意。
他让人找来陶管 —— 是之前储粮剩下的,按东汉陶土工艺烧制,内径三寸、长丈五,内壁特意涂了草木灰防高温炸裂。“截成三尺长的段,一端接帐外灶膛,另一端从帐顶穿出,用麻布堵缝隙。” 王凯边示范边解释,“灶膛热气进帐驱寒,还能排秽气。” 老栓扛着陶管往帐顶爬,阿禾则蹲在陷马坑旁,把摔碎的陶碗碎片一片片摆在坑边,碎片反射着晨光,格外显眼:“这样大家就不会踩进去啦!” 之前刮破的掌心结了痂,却没影响她的动作。
王凯又让人把仅存的烈酒倒进大陶瓮,按 “水浸法” 四蒸三滤 —— 比之前多蒸一遍,酒精度提至七成,清亮得能照见人影。“用这酒擦身消毒,比之前管用。” 他对张仲景道,又转向围来的流民,教他们改造野菜储存法:“陶瓮底层铺粟米糠,一层野菜一层糠,最上面再盖层糠,能存半个月。” 流民们跟着学,很快装满十几个陶瓮,之前误食毒草的流民,喝了张仲景熬的艾草汤,也渐渐止了腹泻。
入夜后,二牛匆匆来报:“校尉!俺偷听着了!郭图深夜见张二狗,说献城后封他做巨鹿县尉,还给了半袋粟米当定金!” 王凯当即让人把张二狗押来,当着流民的面,张二狗起初还想狡辩,可搜出的粟米和东门钥匙让他无话可说。“巨鹿不是某的私产,也不是谁能卖的。” 王凯把张二狗押到城头,声音传遍全城,“谁要是敢卖城求荣,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流民们纷纷叫好,老栓喊道:“王小哥公正,俺们信你!”
次日傍晚,东门突然传来警报:“先登营来了!五百人,带着云梯,直奔陷马坑!” 王凯立刻登上城楼,见麴义的副将严纲正指挥士兵搭云梯,先登营的强弩手排成方阵,每十步一停,齐射三发,箭雨直奔城头,流民们只能躲在拒马后,不敢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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