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大朝会，金銮殿上气氛庄严肃穆。龙椅上的皇帝陛下正与群臣商议今年江南漕运的革新事宜。
往年漕运损耗巨大，效率低下，中间环节盘根错节，一直是朝廷的心病。
几位老臣引经据典，争得面红耳赤，有的主张加强巡查，有的建议增设衙门，有的则认为需严惩贪腐，吵吵嚷嚷半日，依旧莫衷一是，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案。
皇帝听得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椅扶手上敲击着。
列班在武将首位、平日里在这种具体政务上大多保持沉默的靖王沈玦，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今早出门前，他的“合伙人”林墨一边帮他整理朝服佩绶，一边随口点评此事时说的话：“漕运？这不就是个典型的‘物流供应链优化’问题嘛！核心痛点在于流程冗长、节点过多、信息不透明、缺乏标准化和有效的绩效考核（KPI）。光靠人盯人防守和事后惩罚，治标不治本呀。”
当时沈玦还觉得她这些词儿新鲜古怪，并未深想。
此刻听着朝堂上这群老臣车轱辘话来回说，他忽然觉得，墨儿那些话，似乎……歪理中透着点奇异的精准？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皇帝脸色愈发不虞之时，沈玦鬼使神差地，往前踏了一步，出列躬身。
“陛下，臣有本奏。”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位高权重、却鲜少在具体政务上率先表态的靖王身上。
皇帝也略显意外，抬了抬手：“皇弟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沈玦清了清嗓子，努力回忆并组织着林墨的语言，尽量用朝臣能听懂的方式说道：“臣以为，漕运之弊，在于‘流程冗长，节点过多，信息不畅’。当务之急，并非增设衙门或一味严查，而应着手进行‘供应链优化’。”
“供……供应链？优化？”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这都是什么新鲜词儿？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尚书忍不住问道：“敢问王爷，何为……供应链？又如何优化？”
沈玦面不改色，按照林墨的逻辑解释道：“所谓供应链，便是将漕粮从产地征收，经运输、仓储、转运，直至抵达京城或边关的整个过程，视作一个环环相扣的整体。如今此‘链条’过长，环节过多，如同水道遍布支流岔口，自然易生淤塞损耗。”
他顿了顿，继续道：“优化之法，其一，精简流程，合并冗余节点。例如，可否将多次装卸、反复查验的环节，集中到几个关键枢纽进行？其二，建立‘标准化’规程。船只制式、装载量、行程时限、交接文书，皆定立统一标准，减少人为操作空间与争议。其三，引入……嗯，‘关键绩效指标’考核。”
“关、关键绩效指标？” 另一位大臣瞪大了眼睛。
“正是。”沈玦越说越顺，甚至带上了几分林墨式的自信，“即为各环节漕运官员及吏员，设定明确的任务目标。例如：漕粮完好率需达九成五以上；运输时效比往年缩短一成；损耗率低于某个数值。达标的，奖励；未达标的，不仅罚俸，还要影响其年终考绩，乃至后续升迁。如此，方能调动其积极性，主动解决问题，而非被动应付检查。”
他这番结合了现代管理学术语和古代实际情况的论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中，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老派守旧的臣子听得直皱眉头，觉得靖王此言过于“功利”，有失朝廷体统，将国之大事与商贾考核混为一谈，简直不成体统！
而一些较为开明、或是深受漕运弊政之苦的官员，却是眼睛一亮，觉得靖王此言鞭辟入里，直指核心！
尤其是那个“关键绩效指标”，虽然名词古怪，但细想之下，确实比空泛的“勤勉王事”更能有效驱动官员！
“王爷此言，莫非是要我辈官员，如那商贾仆役般，斤斤计较于些许损耗时效？”
一位御史忍不住出言质疑，语气带着不满。
沈玦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李御史，若商贾仆役因斤斤计较，能使货物完好、准时送达，而朝廷命官因不拘小节，却导致国库粮饷年年巨额亏损，百姓赋税沉重。请问，孰轻孰重？孰优孰劣？”
那御史顿时被噎得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辩论，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他对自己这个皇弟是了解的，沈玦擅长权谋布局，于具体经济事务并非专长，今日能提出如此新颖又切中要害的见解，背后定然有高人指点。
而那位高人……皇帝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除了他那位古灵精怪的准弟媳，还能有谁？
“靖王所奏，颇有新意。”皇帝终于开口，一锤定音，“虽用词新颖，其理却明。漕运革新，确需打破陈规，另辟蹊径。户部、工部，就按靖王所言思路，结合实际情况，尽快拟出个详细章程上来！务必落到实处！”
“臣等遵旨！”户部与工部尚书连忙出列领旨，心中虽觉这差事棘手，却也不得不承认，靖王这“供应链优化”和“KPI考核”的思路，或许真是一条出路。
退朝后，沈玦在一众或好奇、或敬佩、或不解的目光中，从容走出金銮殿。
他抬头望了望宫墙上方的蓝天，心中暗想：看来，日后朝堂之上，墨儿那些“歪理邪说”，或许还能派上更多用场。
只是这解释起来，着实费劲。不过，能看到那些老古板被新思维冲击得目瞪口呆的样子，倒也有趣得紧。
而此刻的靖王府内，正在翻看墨韵事务所账本的林墨，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狐疑地看了看窗外：“谁在念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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