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彬那句 “恳请先行罢免臣枢密副使之职” 如同一声惊雷,在寂静的大庆殿中炸响。先是左侧列班的武将中有人猛地倒抽冷气,紧接着传来 “啪嗒” 一声轻响 —— 不知哪位官员手一抖,笏板边缘磕在了金砖上,余波便顺着这细微的声响,在每个人心头震荡不休。
以辞官相谏!
这是武臣在朝堂上所能做出的最激烈的表态之一,近乎于以自身的前程和荣耀为赌注,将所有的政治资本押上赌桌,只为扞卫自己的立场。此举所蕴含的决绝与刚烈,让方才还充斥着唇枪舌剑的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沉寂。连一直强作镇定的小皇帝刘承佑,都下意识地攥紧了龙袍袖口,手指绞着绣金的龙纹刺绣,稚嫩的脸上满是无措与惊惶,眼神还下意识地往蟠蛟金座的方向瞟了瞟,像是在寻求依靠。
无数道目光,带着震惊、钦佩、担忧,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在躬身不起的曹彬与面色铁青、胸口仍微微起伏的赵光义之间来回逡巡。有人悄悄用眼角余光瞥着曹彬挺直的脊背,有人则偷瞄赵光义攥得发白的指节,最后,所有这些复杂的视线,都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到了那唯一能做决断的人身上 —— 蟠蛟金座上的赵匡胤。
赵匡胤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金座的椅背上。他手掌轻轻搭在宽大的扶手上,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雕刻的蟠蛟鳞片,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原本前倾倾听的姿态,转变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无形威压的审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如同古井深潭,不起丝毫波澜,但那双向来锐利如鹰隼的虎目,此刻却微微眯起,目光在下方那两个身影上缓缓扫过 —— 扫过曹彬垂落的袍角,扫过赵光义紧绷的下颌,深邃得让人无法窥探其内心分毫。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让曹彬平身。那根之前一直在御案上无意识敲击的手指,此刻已完全静止,只是虚虚地搭在光滑的木质表面,指尖离案面不过半寸。整个大殿,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某些官员因过度紧张而吞咽口水的 “咕咚” 声 —— 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让发声者自己都尴尬地低下了头。
赵匡胤在思考。
他并非在评判曹彬与赵光义谁对谁错。到了他这个位置,单纯的对错早已失去意义。他垂眸看着御案上摊开的西川舆图,指尖偶尔会轻轻点在 “成都” 二字上,思考的是平衡,是制衡,是如何让这艘名为 “大宋” 的巨舰,在暗流汹涌的权力海洋中,按照他设定的航向平稳前行。
想到曹彬时,他眼神微微柔和了一瞬 —— 晋州守城时,这员大将抱着断箭仍在城楼上指挥的模样,他至今记得;西川平叛后,递上来的流民安置册上,那密密麻麻的朱批,也显露出其细心。尤其是 “仁军” 理念,恰好戳中了五代武人跋扈的要害,这是他最看重的。但随即,他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 西川送来的奏报里,十封有八封会提 “曹枢相旧部”,这股势力的苗头,不能不防。他自己就是武将出身,太清楚 “只知将帅不知朝廷” 的隐患有多可怕。
想到赵光义时,他指尖在舆图上的动作顿了顿。这个弟弟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 —— 今日发难,说是为了吏治,实则是想把晋王府的人安插进西川。但他需要这份 “野心”,需要赵光义来牵制武将集团,也制衡赵普的文官势力。帝王之术,本就是让臣子们互相牵扯,他才能稳坐高台。只是赵光义的手伸得太急,若真让他大规模换血,西川必乱,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思绪如电光石火,在赵匡胤脑中飞速流转。他抬眼扫了一眼仍躬身的曹彬 —— 对方脊背依旧挺直,没有半分示弱;再看赵光义,对方虽努力平复呼吸,眼底却仍有不甘。一个方案渐渐在他心中成形,他嘴角勾起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手指终于重新落在御案上,轻轻敲了一下。
终于,他缓缓开口,先清了清嗓子 —— 那声轻咳打破了沉寂,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更紧。他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曹卿,” 他先唤了曹彬,语气听不出喜怒,却比刚才多了一丝温度,“起身回话。国之干城,岂能轻言去职?你之心迹,寡人知晓了。”
没有责备,也没有安抚,只是一种平淡的陈述,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曹彬那决绝的姿态悄然化解于无形。曹彬心中微微一松,紧绷的肩线悄悄放缓了些许,他依言直起身,垂首而立,双手捧着玉笏,姿态依旧恭谨,只是指尖不再像刚才那般用力。
赵匡胤的目光随即转向赵光义,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了点肯定:“晋王心系国事,锐意革新,其志可嘉。”
同样是不置可否的评价。赵光义听到 “其志可嘉” 四字,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等着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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