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的回音，像丧钟一样在山谷里久久不散。
林啸天的心，沉到了谷底。
“该死！该死！”
他咒骂着，手脚并用，像一只受惊的猿猴，拼命地往更深、更黑的山林中钻去。
他不敢停。
他必须在天亮前，赶到“一线天”以北的那片乱石岗。那里地形复杂，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他跑了整整一夜。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终于爬上了一处陡峭的悬崖。
他累得几乎虚脱，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靠在一块巨石上，大口喘息着。
寒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
“水……吃的……”
他掏出那只带血的生兔，狠狠地咬了一口。
“咳咳……”
又冷又硬，他根本咽不下去。
“砰！”
他把兔子砸在地上！
“爹……娘……”
他抱着头，蜷缩在石头后面，身体因为愤怒和寒冷而剧烈颤抖。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报仇？
他只有一把猎枪，和剩下不到七发的子弹。
去找小雪？
村子被烧成了白地，日本兵肯定还在镇上。他一个人，怎么去？
“我该怎么办……爹……我该怎么办……”
他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仇恨还在燃烧，但他找不到方向。
“呼……呼……”
风声中，似乎夹杂着别的声音。
林啸天猛地抬起头，握紧了猎枪！
有人！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就在这片乱石岗的下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
“咳……咳咳……”
林啸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鬼子？！
他们追上来了？！
他悄无声息地爬上巨石，枪口朝下，瞄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在一堆乱石和灌木掩盖下的一个……山洞？
不，那只是一个岩石的裂缝，刚好能容纳一个人。
“咳咳……”
咳嗽声又传来了，苍老，而虚弱。
林啸天眯起了眼睛。
他看到了。
在裂缝里，蜷缩着一个黑影。
那人穿着一身破烂的、沾满泥土的羊皮袄，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
“谁！”
林啸天猛地站起来，枪口对准了那个黑影，厉声喝道！
那黑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谁？……别……别开枪……”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裂缝里传来。
“你是谁！出来！”林啸天没有放松警惕。
“我……我是……”
黑影挣扎着，从裂缝里慢慢爬了出来。
那是一个老人，看上去年纪比林大山还要大几岁，满脸皱纹，胡子拉碴，手里拄着一根棍子，另一只手……还提着一杆老式的火铳。
“猎人？”林啸天一愣。
那老人也看清了林啸天，看清了他手里的猎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你是……林家村的？”
“你认识我？”林啸天握紧了枪。
“我……我认识你爹……林大山……”老人咳嗽着，“你……你是啸天吧？大山的儿子……”
“你是谁？”林啸天依旧没有放下枪。
“我……我是王家屯的……我姓赵……”老人叹了口气，“他们都叫我……赵老伯。”
“王家屯？”林啸天想起来了，就是前几天被“土匪”洗劫的那个村子！
“王家屯……也被鬼子……”林啸天问。
赵老伯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水。
“鬼子……畜生啊……”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拳头捶打着冰冷的岩石！
“没了……全没了……”
“我那口子……我儿子……我那刚满月的孙子啊……”
“全被那帮畜生……用刺刀……一个个……啊——！！”
老人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林啸天站在原地，握着枪的手，在颤抖。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他慢慢地放下了猎枪。
“赵老伯……”他的声音沙哑，“我村子……也没了。”
赵老伯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血污、双眼通红的年轻人。
“你……你家……”
“我爹，我娘……都被鬼子杀了。”林啸天平静地说。
“……”
“我妹妹……小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
赵老伯不哭了。
两个同样家破人亡的猎人，一个老，一个少，在这片冰冷的乱石岗上，沉默地对视着。
许久。
“唉……”
赵老伯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林啸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娃……你……还活着……”
“活着？”林啸天咧开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活着有什么用？”
“活着，就是为了杀光他们！”他指着山下的方向，“我要把他们一个个宰了！给爹娘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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