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三年八月初一,辰时刚过,司天监刻漏科值守房内,铜壶滴漏的 “嘀嗒” 声与窗外的蝉鸣交织,透着几分夏末的沉滞。沈序伏案整理浑天仪修复后的观测记录 —— 纸上画着五星轨迹的简图,北斗七星的位置用朱笔标注,旁边注着 “八月初一辰时,木星位于角宿三度,火星(荧惑)位于井宿一度,无异常偏移”,字迹工整,一如他素来坚守的 “丝毫不差”。
自三日前修复浑天仪,沈序在司天监底层吏员中的声望便高了几分 —— 刻漏科的小吏常来请教仪器校准之法,算科的陈老吏也常带些农时记录来与他核验,连往日对他冷淡的星象科小吏,路过值守房时也会点头致意。只是这份热闹里,沈序总觉藏着几分不安 —— 虞嵩虽因浑天仪修复无从发难,却也未再露面,像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而更让他在意的是,近日朝堂上关于 “东宫德行” 的议论渐多,隐约透着夺嫡的暗流。
“沈吏在否?”
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问询,打破了房内的宁静。沈序抬头,见一名身着墨色锦袍的中年男子立在门口,袍角绣着暗纹云鹤,腰间系着玉带,一看便知是王府或宫中的管事。男子身后跟着两名劲装随从,神色肃穆,目光警惕地扫过房内,带着几分威压。
“在下乃二皇子府管事王全,” 男子拱手,语气却无多少敬意,“奉二皇子殿下之命,特来见沈吏。”
二皇子李宥?沈序心中一凛。他与二皇子素无往来,对方突然派人来找,绝非寻常之事。他起身拱手:“不知王管事寻在下,有何见教?”
王全不慌不忙地走进房内,示意随从守在门外,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鎏金锦盒,放在沈序案上 —— 锦盒沉甸甸的,盒盖边缘镶嵌着珍珠,一看便价值不菲。“沈吏近日修复浑天仪,技惊司天监,殿下早有耳闻,甚为赏识。” 王全说着,打开锦盒,里面整齐码着十锭黄金,每锭足有十两,金光灿灿,晃得人眼晕。
“这是百两黄金,” 王全语气带着诱惑,“殿下说,先送与沈吏,权当润笔之资。若沈吏愿助殿下一事,日后不仅能升为司天监主事,更可入东宫任职,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沈序的目光落在黄金上,却无半分心动 —— 百两黄金,足够寻常百姓过一辈子,可这黄金背后,定然藏着不为人知的交易。他不动声色地合上锦盒:“王管事,无功不受禄。殿下有何吩咐,还请明说。若在下能办到,自当尽力;若办不到,这黄金,断不敢收。”
王全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又很快被算计取代:“沈吏爽快。殿下所求之事,于沈吏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 近日天象异动,殿下听闻沈吏精通浑天仪观测,想请沈吏在星象记录中,添一笔‘荧惑守心’。”
“荧惑守心?” 沈序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深知这四个字的分量 —— 荧惑(火星)守心(心宿)乃古籍中记载的大凶之兆,《史记?天官书》言 “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而心宿对应东宫,若出现 “荧惑守心”,往往被解读为 “东宫有灾”,甚至 “太子失德”。二皇子此举,分明是想借星象诬陷太子,为自己夺嫡铺路!
“王管事可知,‘荧惑守心’乃自然星象,非人力可改?” 沈序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直视王全,“近日我每日用浑天仪观测,荧惑始终在井宿范围,与心宿相距甚远,从未有过‘守心’之兆。刻漏计时精准,星象记录详实,何来‘荧惑守心’之说?”
王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却依旧带着施压:“沈吏何必如此较真?星象记录,多一笔少一笔,不过是沈吏笔下之事。殿下既已许了沈吏高官厚禄,沈吏只需顺水推舟,日后便是殿下的人,何乐而不为?”
“顺水推舟?” 沈序冷笑,伸手将锦盒推回王全面前,“王管事可知,‘荧惑守心’一旦记入司天监档案,朝堂之上定会掀起波澜,太子殿下轻则被斥责,重则被废黜。届时东宫动荡,朝堂不稳,若因此引发祸乱,百姓又将遭何苦难?沈某身为司天监吏,掌观测之责,记的是天地自然之象,守的是实证本心,岂能为了高官厚禄,伪造星象,诬陷忠良?”
王全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狠厉:“沈吏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殿下能给你荣华富贵,也能让你一无所有!你以为凭你修复浑天仪的这点声望,就能与殿下抗衡?若你执意不从,不仅你自身难保,你家中老母,恐怕也难安度日!”
这话如尖刀般刺向沈序 —— 母亲是他唯一的牵挂,去年父亲病逝后,母亲便卧病在床,全靠他微薄的俸禄支撑。二皇子拿母亲威胁他,无疑是掐住了他的软肋。
沈序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很快被坚定取代。他想起祖父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恪儿(此处因主角名改为沈序,可理解为祖父对其乳名或旧名的称呼,或统一调整为 “序儿”,此处按情节连贯性用 “序儿”),为吏者,可穷可困,不可失本心;可死可辱,不可违实证。若有一日,需在私利与苍生间抉择,切记,民心重于黄金,正道重于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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