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个师兄师姐。
这数目入耳,陈默只觉心口一窒,霎时间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身子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手中那条长鞭此刻竟似有千钧之重,几乎要拿捏不住。
他原以为自己是师尊的沧海遗珠,是这偌大宗门里独一无二的造化。
未曾想,原来沧海之中,遗珠竟有这许多。
他非但不是那第一颗,反是那最末尾的第十九颗。
方才因那几句夸赞而升起的豪情与自得此刻便如退潮般,只余下一片冰冷苦涩的沙地。
他垂下头,不言不语,一张脸已然没了血色。
沐春晖见他神色有异,却只当是少年人心性,听闻有这许多师兄师姐,一时有些无措罢了。
她浑未在意,依旧笑道:“你那些师兄师姐,一个个都如脱缰的野马,在外头疯跑惯了,成日里不见人影。哪里像我的默儿这般乖巧,知道守在师尊身边,晨昏定省。”
她走上前,伸出素手极自然地揉了揉陈默的头顶,语声之中满是亲昵与宠溺。
这话若是放在半个时辰前,陈默听了心头定然是蜜里调油,甜到了骨子里。
可此时此刻,这番话听在耳中,却无异于芒刺在背。
什么叫“守在师尊身边”?
说得好听,不过是自己修为低微,道行浅薄,便是想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除了困在这方寸庭院,还能去向何方?
而那十七位师兄,一位师姐,却能奉了宗门之命,天南地北地去历练,见识那山外的山,天外的天。
自己与他们,云泥之别,何止天壤。
“师尊,”他闷声问道,“弟子入门至今,为何……从未见过他们?”
“傻孩子,”沐春晖莞尔一笑,“他们平日里忙得很。要么在各自洞府闭关苦修,冲击更高境界;要么便是接了宗门差事,在外奔波。你三师兄此番回来,已是难得,过不了几日,只怕又要走的。”
这番解释,听来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可陈默心里的那个疙瘩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愈发拧紧了。
他定了定神,终于问出了那个最让他如鲠在喉的疑惑。
“那……师兄他……为何称呼师尊为‘妈妈’?”他问这话时,双拳已在袖中悄然握紧。
这称呼太过怪异,太过离经叛道,让他胸中翻涌着一股说不清的别扭与烦恶。
“哦,你说这个啊。”沐春晖听了,神色依旧轻松自若,仿佛在说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你那些师兄,都是为师悉心教导,名为师徒,情同母子。他们这般称呼,也是情理之中。怎么?”
她话锋一转,美目流盼,凑近陈默吐气如兰,声线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的默儿,莫不是吃心了?觉得师尊待他们,比待你更好?”
那股幽兰般的香气混着温热的气息,拂过陈默的耳廓,让他浑身一颤,脸上“腾”地烧了起来,一直红到脖子根。
他慌忙后退一步,垂首拱手,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弟子不敢!”
“好了好了,不与你玩笑便是。”沐春晖直起身子,敛了笑意,正色道,“默儿,你且记着,你在为师心里,与他们任何一人都不同。你是最特别的那个。”
她顿了一顿,看着陈默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天资,为师生平未见。他们十八人加起来也未必及得上你。为师这一脉的声名,日后能否光耀于世,可就全指望你了。”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满含期许。
若是往常,陈默听了定会热血沸腾,将先前的些许不快抛诸脑后。
可今日,他心里那根刺扎得太深,这些抚慰之言听在他耳中,反倒像是一种安抚与敷衍。
他“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默默弯腰,捡起地上的长鞭,退开数步,又一招一式地练了起来。
只是这一回,鞭法虽仍是那套鞭法,人却不是那个人了。
他再也寻不回先前那种心无旁骛、意与神会的酣畅之感。
鞭影依旧凌厉,却失了灵动;招式依旧纯熟,却没了神韵。
他脑中纷乱如麻。
一时是那声刺耳无比的“妈妈”,一时又是师尊那云淡风轻的解释。
师徒便是师徒,母子便是母子,怎能混为一谈?这算何等规矩?
他猛然想起,自己拜师之后,师尊也是这般唤他“默儿”,也是这般毫无芥蒂地与他同榻而眠,甚至让自己枕着她的腿入睡。
他原先只觉是师尊格外垂爱,是天大的恩宠。
可如今想来,这份“好”,这份亲密,是不是也太过了些?
她对自己如此,对那十八位师兄师姐,是否也曾如此?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陈默的心便狠狠一抽,似被毒蝎蛰了一下,又酸又麻,涩得发苦。
他手上招式登时一乱,那长鞭没能收住,鞭梢回卷,“啪”的一声脆响,竟不偏不倚正抽在自己小腿之上。
火辣辣的剧痛传来,一道血痕立时现出。
剧痛之下,他反而清醒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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