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猴子一死,绛云霄房便静了。
往日那些趾高气扬、三五成群的老童子,忽地都成了锯了嘴的葫芦。
每日做完活计,便寻个角落一缩,垂眉低首,如泥塑木雕一般,生怕被哪个师姐多瞧上一眼。
这般光景,于旁人是煎熬,于陈默却是难得的清净。
他心下自有计较。
宗门每月三百贡献点,不过是吊命的汤水,要想活得像个人,还得另寻门路。
这门路,便在“油水”二字。
何处油水最丰?
非是那些豪奢雅间。
住得起那处的,皆是宗门里有头脸的人物,个个心眼比筛子还密,走时连根头发丝也带得干净。
反是他们这些新丁洒扫的黄字区,来客多是外门弟子,修为不高,见识不广。
或因初尝滋味,神思恍惚;或因囊中羞涩,心烦意乱,最易丢三落四。
老王说,别碰不该碰的女人。
陈默却想,要想活命,非但要碰,还得碰得巧。
这日,他照常入房打扫,开窗,归物,动作一如往常,一双眼却似夜枭,不放过任何角落。
床脚微光一闪。
他不动声色,以抹布遮掩,顺势蹲下,指尖一捻,一枚断了的青玉簪已滑入袖中。
此物于主人已是废物,于他却是资粮。
收拾床铺时,指尖沿床板缝隙探去,忽触一物,入手冰凉沉重。
凑近一看,竟是一枚乌铁耳坠,上头刻着细密符文,似是件小法器。
陈默心头微喜,此物价值,远胜那断簪。
一连三四间房,皆是些碎玉断金。
直到第五间,方有不同。
房内无甚浊气,反倒残着一丝清雅幽香。
陈默在衣物堆中,寻着一方叠得齐整的丝帕。
那丝帕触手冰滑,乃上好冰蚕丝所制,帕角绣一朵血梅,宛如活物。
他凑近一嗅,那香气入鼻,竟令纷乱心神为之一清。
陈默心头一凛,知此物不凡,其主身份定然非同小可。
他不敢多想,忙以油纸小心裹了,贴身藏好。
此物若送去素衣坊,必能换个好价钱。
捡拾死物之外,他还卖活信儿。
净庐童子,人微如蚁,无人提防。
迎来送往之间,三言两语,皆可入耳。
某师兄新得了法宝,某师姐与人反目,某执事又有何种偏好,他皆默记于心。
这些闲话,于有心人,便是千金难买的消息。
日暮时分,陈默回到石屋,闩门落锁。
他将今日所得一一取出,断簪藏于墙角砖缝,乌铁耳坠另以布包了,藏于床底。
那方血梅丝帕,则小心压在枕下。
望着这些零碎家当,他那张死人脸上,才泛起一点活气。
他不想死。
更不想如李猴子般,被榨干了血肉,当成甘蔗渣,轻飘飘扔进那无底洞里。
他要攒钱,攒够贡献点,去玉骨楼换一本真正能杀人的功法。
唯有能杀人,方能掌己命。
无论是去山里搏命,还是给世家子弟当陪练,都好过在此处当一个随时待宰的炉鼎。
他不想一辈子都当个掏大粪的。
数日后,又至月钱发放之日。
童子们列队,自账房先生手中接过一枚刻着字样的玉简。
轮到陈默,那先生眼皮也未抬,只将玉简递出,口中淡然道:“叁佰。下一个。”
陈默接过玉简,默然转身。
玉简入手,三百点。
合上往日靠捡拾卖信攒下的百十来点,总算有了些许家底。
领完月钱,众人作鸟兽散。
几个老童子依旧噤若寒蝉,垂首疾行,仿佛身后有恶鬼追索。
陈默未归石屋,反折向集市深处。
他穿过人流,径直走到一处偏僻角落。
此地有几个常年盘踞的摊位,做的皆是收售零碎、倒卖消息的勾当。
他的目标,是个姓石的摊主。
此人山羊须,三角眼,总挂着一副笑脸,透着精明。
石摊主靠在椅上摇着蒲扇,见陈默走近,眼皮微抬,身子却不动。
“小子,又来孝敬老哥?”
陈默不语,自怀中取出一油纸包,置于摊上。
石摊主坐起身,慢悠悠打开,内里是几块碎玉、两枚断钗,并些不知名的铁片。
“啧,又是这些碎料烂货。”石摊主捏起块碎玉,撇嘴道,“成色太次。一并算你八点,不能再多。”
陈默颔首,似无异议。
石摊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小子平日分毫必争,今日怎地如此爽快?
陈默又自怀中取出另一只布包。“石先生再瞧瞧此物。”
石摊主接过打开,一枚乌黑铁耳坠静躺其中。
他“咦”了一声,捏起细观,三角眼里精光一闪。
“有点意思。”他摩挲着耳坠上的符文,“此物从何而来?”
“黄字区房里捡的。”
“黄字区?”石摊主眯起眼,“这可不似黄字区那些穷鬼之物。此乃‘敛息符’的变种,手法虽粗,倒也有些门道,能遮掩自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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