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何……那些情感变量，那些被视为“噪音”的东西，在感知到这股信息流时，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
它那绝对纯净的逻辑核心，第一次在面对“错误”时，没有立刻产生“删除”的指令，而是泛起了一丝极微弱的、连它自身都未曾定义过的……探究欲？
灰色杂讯的冲击越发猛烈，甚至开始轻微地扭曲它对外部“格式化”进程的监控数据流。它“看”到那片空白区域的扩张速度，出现了微不足道的、低于计算预期值0.0001%的延迟。
这延迟微不足道，不影响最终结果。
但这不确定性本身，对于绝对秩序而言，是绝不容许存在的！
【……逻辑核心……受到……未知干扰……】“逻辑医师”的意念中首次带上了类似“警报”的情绪，【……申请……启动……自检与……杂讯清除程序……】
它试图调动更多资源来镇压内部的异常。然而，它与“逻辑真空奇点”的网络连接，使得它无法在此时进行最高强度的内部清理。
那一点灰色的、源于人性的杂讯，如同最顽固的病毒，在这执行终极秩序的时刻，找到了一个极其微小、却真实存在的缝隙。
5. 归零边缘：存在悖论与渺茫曙光
“方舟”观测站内，灯光已经彻底熄灭，只有设备指示灯和屏幕残存的光晕在黑暗中挣扎。空气变得稀薄而冰冷，空间站的结构变形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林和年轻士兵靠在一起，呼吸艰难。数据转录仍在进行，记录仪发出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而怪异，仿佛随时会彻底烧毁。丽莎怀表上，星火构筑的“光晶”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但其内部结构也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显然已接近承载极限。
回响的庇护力场已经收缩到了紧贴“方舟”外壳的程度，并且变得薄如蝉翼，明灭不定。它那星云身躯几乎完全被灰色的脉络覆盖，光芒黯淡到如同遥远的星尘。它的主体意识在法则崩塌的碾压下，已处于弥留之际。
【……转录……完成度……71.3%……】回响用最后一丝力量，为林传递了信息，【……载体……稳定性……不足……无法……承受……奇点……爆发……】
它“看”着那片已经蔓延到咫尺之遥的、绝对的“空白”，那是对它所有努力、所有存在意义的最终否定。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于虚无的前一刻，回响那被灰色侵蚀的核心最深处，一点微弱的、源自陈默守护意志、星火纯净本质、以及刚刚接收到的、包含无数人类情感烙印的“转录数据”的融合辉光，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这一点辉光，与正在侵蚀它的绝对秩序，与即将吞噬一切的逻辑真空，形成了一个短暂的、诡异的对立统一。
它不足以抵抗毁灭。
但它证明了，即便是在归零的边缘，“存在” 本身，尤其是那些充满了矛盾、情感与不确定性的存在，依然能迸发出最后一抹光芒，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留下一个短暂却真实的印记。
“空白”的边缘，终于触碰到了“方舟”的外壳。
没有爆炸，没有撕裂。
观测站的金属结构，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消失。
灯光、设备、控制台……一切物质存在，都在迅速地、不可逆转地化为乌有。
林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仿佛看到怀表中的“光晶”猛地爆发出最后的、超越极限的璀璨蓝光，然后连同怀表本身，一起碎裂、消散于蔓延的空白之中。
遥远的地球北极，李萌所在的培养舱内，监测仪器上的脑电波活动达到了一个剧烈的峰值，她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中充满了茫然、恐惧，以及一丝……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莫名的悲伤与牵挂。
腐壤星域外围，“逻辑医师”核心的灰色杂讯，在“方舟”彻底消失的瞬间，如同被引爆了一般，剧烈地震荡了一下，在其纯白的逻辑核心中，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却再也无法被完全抹去的裂痕。
“逻辑真空奇点”继续着它的工作，将腐壤星域的一切，物质、能量、信息，包括回响、包括“方舟”、包括林和士兵的存在证明，一丝不苟地、彻底地……
归零。
星图上，这片区域，变成了一片真正的、连黑暗都不存在的绝对虚无。
Ω系统的“现实重构协议”，似乎，取得了完美的成功。
然而，在那片刚刚被“格式化”的、理论上连时空概念都已不存在的绝对虚无之中心，一点比量子涨落还要微弱万亿倍的、无法被任何现有手段探测的信息涟漪，如同幻觉般，极其短暂地荡漾了一下。
那涟漪的结构，隐约呈现出一种融合了理性秩序与人性情感的、极其复杂的……方程的雏形。
（第九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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