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的风，是淬了血的刀，刮在脸上生疼。
时值元狩二年春，寒意未消。
霍昭勒马立于矮丘，玄色战袍在身后猎猎作响。
他年仅十七，眉宇间却已沉淀下超越年龄的冷峻与风霜。
目光如鹰隼，扫过前方被称为“狼谷”的幽深地带，那里是匈奴右贤王部游骑时常出没之地。
“将军，前方三十里，便是狼谷。”
副将赵破奴策马上前，声音压得很低，“斥候回报，谷内确有匈奴游骑踪迹，不过……”
他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他们还提到，谷中狼群异动，数量远超平日，像是在围猎什么。”
“狼群？”霍昭眉峰微挑。
河西多狼，但大规模聚集，必有缘由。
他不在意狼群凶悍，他麾下千余“风雷骑”乃大汉精锐，铁蹄足以踏碎任何野兽的阵列。
他只怕延误战机。
舅舅卫稚大将军的主力正在侧翼牵制匈奴，为他这次奇袭狼谷附近一处匈奴补给据点创造机会。
“传令，斥候前出五里，加倍警惕。其余人，随我缓速推进。”
霍昭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士卒耳中，“遇小股匈奴，不必纠缠，直扑目标。”
“诺！”军令如山，沉默的铁流滑入狼谷幽暗的入口。
谷内光线陡暗，两侧山崖陡峭，怪石狰狞。
风打着旋，带来一股混杂着泥土、枯草、以及……浓郁野性气息的味道。
前行不过数里，前方传来短促鹰隼哨音——斥候遇敌的信号！
“备战！”霍昭低喝，“破胡”剑铿然出鞘，剑身映着崖壁透下的微光，流淌一泓秋水般的寒意。
谷道转弯处，兵刃交击声与战马嘶鸣骤起。
数十骑匈奴人马从岩石后狂呼冲出，弯刀挥出雪亮弧光，直扑汉军前锋。
“结阵！弓弩手，抛射！”霍昭声音冷静。
风雷骑瞬间变阵，盾牌竖起，弩箭离弦，带着死亡尖啸掠空而起，落入匈奴骑阵，顿时人仰马翻。
然匈奴人极其悍勇，余者不顾箭雨，疯狂冲近。
“杀！”霍昭一夹马腹，身先士卒，破胡剑化作惊鸿，直取匈奴百夫长。
剑光过处，弯刀断裂，血雨喷溅。
主将骁勇，汉军士气大振，怒吼迎上。
谷地狭窄，战斗瞬间陷入残酷白刃战。
霍昭剑光飞舞，精准狠辣，连斩数敌。
目光扫视间，瞥见侧前方山崖异样——几道灰色身影悄立巨石之上。
是狼。
为首的，是一头体型硕大的白狼，毛色如雪，姿态倨傲如君王。
而它身侧，紧挨着一个更为矮小的身影。
那似乎是个……孩子？霍昭心中一凛。
混战之中，看不真切，但那身影穿着破烂皮裘，头发纠结，几乎遮住大半张脸。
最引人的是那双眼睛，隔着距离，竟能感受到其中的野性、警惕与……好奇？
念头一闪而过。战场不容分神，一名匈奴骑兵趁机挥刀砍来。
霍昭回剑格挡，手腕一翻，剑尖毒蛇般刺入对方咽喉。
战斗很快结束。匈奴游骑被尽数歼灭。
“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收集箭矢！”赵破奴大声呼喝。
霍昭却未收剑，目光锁定那处山崖。
狼群和孩子仍在。白狼低吼，充满威胁。
那小小身影动了动，似想前探，被白狼微微挡住。
“将军，你看那边……”
赵破奴也注意到异常，面露惊疑，“是狼群……还有个小狼崽子？”
士兵们骚动，恐惧与猜忌弥漫。
霍昭抬手止住骚动。他凝视那孩子。
尽管污浊，但那双眼……太过清澈原始。
她与狼为伍，却似无恶意，只是观察。
远方传来沉闷匈奴号角。
赵破奴色变：“将军，是匈奴主力号角！此地不宜久留！”
霍昭眉头紧锁。任务要紧。
但那孩子与狼群……他心中莫名触动。
孩子紧靠白狼的姿态，流露出全然的依赖与信任。
他收回目光：“知道了。派两队人前出警戒，大队撤离。”
“那狼和孩子？”霍昭沉默片刻，复望山崖。
白狼与他对视一瞬，低吼一声，用头轻拱身边孩子，转身消失。
那孩子又看了霍昭一眼，目光复杂，随即敏捷隐没。
来得突兀，去得干脆。
霍昭收剑入鞘，剑穗云纹随风轻曳。
他调转马头。
“走吧。”风雷骑开拔。
霍昭心中，却已烙下那神秘狼女与白狼的影子。
狼烟已起，汉月将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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