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傩...”她指尖抚过嫁衣上湘西尸蛊留下的靛蓝斑痕,“是要破除千年傩戏的诅咒,还是破除我们自己设下的局?”
墨匠的暗金丝线突然绷紧如琴弦:“主人,赣北传来消息——龙虎山下的千年傩面全部裂开了。”
纸姬的摄魂铃无风自鸣,铃舌竟是半截指骨:“不是裂开,是醒了。那些傩面里封着的历代天师残魂,正在寻找新的宿主。”
祠堂的废墟突然渗出血水,染红了星核法典的残页。泛黄纸页上浮现出零的字迹:“速往鄱阳湖,阴亲船要开了。”
鄱阳湖面飘着绵延百里的白幡,无数纸扎的喜船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岸边的千年古樟上挂满穿嫁衣的草人,每个草人胸前都贴着生辰八字——竟与江眠前九世的生辰完全相同。
“这是...阴亲祭?”萧寒的白骨舟撞碎雾霭,“活人嫁死人的仪式怎么会重现?”
浓雾中驶来一艘贴满“囍”字的乌篷船。船头站着穿明代婚服的纸新郎,盖头下露出半张腐烂的脸——正是本该魂飞魄散的零。
“我来接新娘。”纸新郎递出缠着尸斑的婚书,“第十误差,该完成当年的阴亲了。”
江眠的左眼突然剧痛,星核中浮现出陌生的记忆:明代永乐年间,她作为献祭给鄱阳湖君的第十任新娘,在婚船上用傩面匕首刺穿了零的心脏。
“想起来了?”纸新郎的盖头被湖风掀起,露出心口的窟窿,“那一刀,让我成了困在阴亲仪式里的地缚灵。”
乌篷船的船舱里摆着八具水晶棺。前八世误差的尸身穿着各朝嫁衣,心口都插着相同的傩面匕首。
“每世误差都是阴亲的新娘。”纸姬的摄魂铃炸成碎片,“我们不过是你轮回中的陪嫁品。”
墨匠的暗金丝线突然刺穿乌篷船底板。线头带起湿淋淋的卦签,上面用血写着《连山易》的爻辞:“星核现,阴亲断,九棺开天见月明。”
湖面突然掀起巨浪,无数溺死鬼扒住船沿。它们的腕系着红绳,绳头都连着江眠的脚踝——“阴亲债,要用星核还。”
零的纸躯在风中瓦解,露出藏在里面的傩戏面具。面具额间刻着江眠第一世留下的诅咒:“若负此约,永世为傩。”
溺死鬼们突然齐声高唱古老的《阴亲渡河谣》。歌声中,八具水晶棺浮空组成卦阵,棺盖上的嫁衣纹路拼成完整的《归藏》卦象。
“原来星核是卦眼...”江眠的左眼流下血泪,“历代误差都是镇卦的祭品。”
纸新郎的残躯在卦阵中重聚,这次露出的却是萧寒的脸:“不对,我们才是真正的卦师——被星核吞噬的历代天师!”
乌篷船猛然炸裂,湖底升起巨大的青铜卦盘。盘面刻着三百六十五个误差的姓名,最中央嵌着江眠的星核。
“阴亲是假,炼卦是真。”萧寒的指尖抚过卦盘,“从你第一世开始,就在用轮回炼化周天星斗大阵。”
卦盘开始旋转,每个误差姓名都亮起血光。江眠感到星核正在被抽离,与前九世误差的残魂一起融入卦象。
“住手!”零的傩面突然从湖底冲出,撞偏了卦针,“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炼什么!”
卦盘裂隙中涌出漆黑的黏液,那是被封印的“渊”的本体。它伸出触须缠住星核:“终于...等到大阵将成...”
江眠突然大笑,徒手挖出左眼的星核按进卦盘中央:“你们都在算卦,可曾算过——我才是布卦的人?”
星核与卦盘撞击的刹那,三百六十五个误差姓名齐齐碎裂。青铜卦盘化作齑粉,露出底下真正的《星核法典》——那竟是一本蒙学用的《三字经》。
“天地初,本无傩...”零念着经书扉页的字句,傩面寸寸龟裂,“我们都被蒙蔽了...”
“渊”在经文的金光中蒸发成气。湖面恢复平静,只有那本《三字经》漂浮在水中央。
江眠拾起经书,书页自动翻到末章。空白处浮现出零的笔迹:“第十一误,当蒙学”
星核巨树在湖心拔地而起,树梢的第十嫁衣化作童子襁褓。襁褓里裹着个星核雕成的婴儿,掌心握着半片傩面。
“原来破傩的意思是...”纸姬怔怔望着婴儿,“让我们重回蒙昧?”
远处传来蒙童的诵经声。在《三字经》的韵律中,整个鄱阳湖开始折叠成一本线装书。
江眠抱着星核婴儿踏上湖岸,最后回望时,看见零的残魂正在书页间对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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