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河无底渡残魂,前尘旧债一笔吞。”
“莫问来处与归途,摆渡人前无贵人。”
“——归墟城,忘川无影,墟河无痕。”
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粘稠的墨海,不断下坠。
破碎的画面在黑暗中翻腾——炸裂的棺椁,纠缠的光影,锁芯冰冷的怒意,苏玉衡复杂的眼神,还有那最后托住她的、不知来源的力量……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灵魂深处,仿佛被那棺椁炸裂的冲击波撕开了无数细小的裂痕。原初之暗在体内本能地流转,试图修复这些创伤,却如同用黑色的丝线去缝合破碎的琉璃,艰难而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感终于停止。
江眠猛地睁开双眼,混沌色的瞳孔中尚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疯狂与剧痛带来的恍惚。
入目的,并非预想中的星枢阁,也不是万象殿那混乱的回廊,更不是幽冥婚宴那令人作呕的喜庆场景。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缓缓流淌的灰色河流。
河水平静得诡异,没有一丝波纹,听不到任何水声,仿佛流动的并非液体,而是凝固的时光与沉寂的记忆。河水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败颜色,深不见底,偶尔有零星的光点或扭曲的阴影在河面下一闪而逝,随即又被无尽的灰色吞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万物终结、一切归于死寂的空无气息,比归墟城其他地方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窒息。
她正躺在一叶小舟上。
舟身狭长,材质非木非金,呈现出一种被漫长岁月侵蚀后的苍白骨质感,触手冰凉。小舟无桨无帆,却在这寂静的灰色河流上,以一种恒定而缓慢的速度,无声地向前漂流。
而在船头,背对着她,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件极其宽大、破旧不堪的黑色斗篷,将全身笼罩得严严实实,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无从分辨。他(或她)佝偻着背,一动不动,仿佛本身就是这死寂河流的一部分,一座永恒的礁石。
“醒了?”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直接钻入江眠的脑海,并非通过耳朵听见。
是那个斗篷人。他没有回头。
江眠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灵魂的创伤让她调动一丝力量都感到刺痛。她强忍着不适,靠坐在冰冷的舟舷上,警惕地盯着那个背影。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的声音因虚弱而更加沙哑。
“墟河。”斗篷人回答得言简意赅,“万物流逝的终点,记忆与因果的沉淀之地。”
墟河……江眠听说过这个名字,在归墟城的一些零碎传闻中,这是比“化纸池”更加终极的“归处”,据说连规则碎片落入其中,也会被逐渐消磨、同化,最终成为这灰色河水的一部分。
“是你救了我?”江眠回想起昏迷前那只托住她的手。
斗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了藏在斗篷下的一只“手”——那并非血肉之手,而是由无数细小的、不断蠕动组合的苍白骨节构成,指端尖锐。
他用那骨节手指,指向灰蒙蒙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河流前方。
“顺流而下,是彻底的‘无’,永恒的沉寂。”
“逆流而上……”他顿了顿,那干涩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意味,“……或许能窥见一丝‘来处’的倒影。”
来处?
江眠心中一动。她的来处?是那个作为“原初之暗碎片”的来处?还是……那个在青林镇与萧寒相伴的、拥有着过往记忆的“江眠”的来处?
“你是谁?”她再次问道,目光紧紧锁定那个神秘的背影。
斗篷人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头。
斗篷的兜帽下,并非预想中的骷髅或者某种怪物的脸,而是……一片虚无。
兜帽内部,只有一片旋转着的、深不见底的灰色漩涡,与这墟河的河水颜色一般无二。凝视着那片漩涡,江眠仿佛看到了无数文明的兴起与湮灭,看到了亿万生灵的诞生与死亡,看到了规则之线的缠绕与崩断……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归于那片死寂的灰。
“摆渡人。”那干涩的声音直接从漩涡中传出,“渡该渡之人,送该送之魂。”
他的“目光”(或者说,那片灰色漩涡的焦点)落在江眠身上,江眠感到一种比司命的注视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审视,仿佛她的一切秘密,在这片代表“终结”的灰色面前,都无所遁形。
“你身上……纠缠的因果,很有趣。”摆渡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秩序的枷锁,混沌的本质,残缺的火种,扭曲的婚契……还有,一丝连墟河都无法完全消融的……执念。”
他每说一个词,江眠的心就沉下一分。他似乎看透了一切。
“你能帮我?”江眠直接问道。在这等存在面前,拐弯抹角毫无意义。
“墟河之上,不谈帮助,只论交易。”摆渡人那骨节手指轻轻敲击着船帮,发出空洞的“笃笃”声,“付出代价,方可抵达彼岸,或者……回溯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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