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普通病房的日子,变成了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江眠是唯一的演员,也是唯一的观众。她按时服用护士送来的药片,不再藏匿,因为林医生“建议”的较低剂量恰好维持在她能保持基本思考能力的边缘。她积极参与各种治疗活动,在团体讨论中分享着“调整认知、接纳现实”的心得,语气诚恳,眼神温顺,赢得了陈医生偶尔赞许的点头。
但在这副顺从的皮囊之下,是高度戒备的雷达和疯狂运转的大脑。江眠利用每一分自由活动的时间,像幽灵般在医院允许的范围内游荡,耳朵捕捉着护士站的闲谈,眼睛记录着医护人员换班的规律、通往老楼那扇铁门的开关频率、以及任何可能与“档案室”或“研究”相关的蛛丝马迹。
她发现,林医生每隔两三天,会在下午三点左右独自进入老楼,通常一个多小时后才会出来,手里有时会拿着牛皮纸档案袋。那个负责打扫老楼的驼背老护工,姓吴,大家都叫他老吴,总是在林医生进入后约半小时,提着清洁工具进去,大约四十分钟后离开。时间点卡得非常精准,像某种无声的默契。
老吴……江眠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身上。他约莫六十岁年纪,皮肤黝黑布满皱纹,总是低着头,眼神浑浊,动作缓慢,像是被生活重担压弯了腰。但在一次擦身而过时,江绵无意中瞥见他挽起袖口的手臂上,有一道陈旧的、扭曲的疤痕,形状古怪,不像是普通外伤。
直觉告诉江眠,这个老吴,或许不仅仅是清洁工那么简单。
她开始制造“偶遇”。有时在走廊拐角,有时在水房,她会用怯生生的、带着求助意味的语气向老吴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吴师傅,请问活动室的电视怎么调台?”或者“吴师傅,这边热水什么时候供应最足?”。起初,老吴只是用最简短的词语回答,甚至不抬头看她。
但江眠很有耐心。她不再追问,只是在得到回答后轻声道谢,然后默默走开。她表现出一种易于受惊的、需要被照顾的病态柔弱感,这与医院里其他或狂躁或呆滞的病人形成鲜明对比。
渐渐地,老吴对她的戒备似乎放松了一丝。有一次,江眠在水房假装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手忙脚乱地擦拭时,老吴正好进来,默默地拿来拖把帮她清理。江眠连声道谢,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吴师傅,我总是这么笨手笨脚……给您添麻烦了。”
老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像破风箱:“没事。小心点。”
就这短短几个字,让江眠心中一动。她注意到,老吴说话时,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病号服上衣口袋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但江眠之前曾把林医生给她的那本认知心理学小册子放在里面过。
是巧合吗?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江眠按照林医生的要求,去他的办公室进行一对一的“认知重构谈话”。谈话内容依旧是围绕如何区分真实感知与潜在扭曲,林医生引导她描述各种感官体验,并试图用心理学理论进行“去神秘化”解释。江眠配合着,但心思却飘向了别处。
林医生的办公室整洁得近乎刻板,书籍文件排列有序。但在靠近窗台的那盆绿萝的叶片上,江眠注意到了一点不寻常——一小片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污渍,像是……印泥?或者某种特殊的颜料?污渍的形状很不规则,但边缘似乎带着一点刻意勾勒的弧度。
谈话结束时,林医生临时被一个电话叫走,让江眠稍等片刻。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她的心脏骤然加速。机会!
她迅速但极其小心地走到窗边,假装欣赏绿萝,指尖却飞快地在那片污渍边缘轻轻蹭了一下。污渍很牢固,但她的指甲缝里还是带下了一点点极其细微的颗粒。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握成拳。
到病房后,江眠立刻冲进洗手间,锁上门,在灯光下仔细查看指甲缝。那是一种暗红色的粉末,带着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又混杂着某种矿物的味道。这不是普通的印泥或颜料。
她用水将粉末冲洗在一张纸巾上,红色在水迹中微微晕开。看着那抹诡异的红色,江眠的脑中电光石火般地闪过了“祀影真形图”上的一个细节——在图案中心,那口八角古井的内壁上,似乎就用类似的暗红色描绘着一些细小的、难以辨认的符号!
林医生也在研究那些符文!他可能正在尝试解读甚至……复制它们?这片污渍,是他不小心沾上的?这个发现让江眠既兴奋又不安。兴奋的是,证实了林医生的研究方向;不安的是,他进行到了哪一步?这对萧寒是利是弊?
第二天,江眠再次“偶遇”了老吴。这次,是在一条人迹罕至的、通往后勤通道的走廊里。老吴正推着清洁车,慢吞吞地走着。江眠鼓起勇气,走上前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突然问了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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