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紧紧盯着陈医生的反应。
陈医生始终保持着倾听的姿态,偶尔点点头,在病历本上记录着。直到江眠讲完,他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温和:“江小姐,谢谢你愿意分享这些。我听到了很多关于影子、铃声和古老仪式的描述,这些都让你感到非常恐惧和困扰,对吗?”
“不仅仅是描述!那是真实发生的!”江眠强调。
“我理解你坚信这一点。”陈医生点点头,“但从医学角度看,在遭受重大创伤后,出现幻视、幻听和被害妄想,是急性应激障碍可能伴随的症状。你提到的家里异动,可能是记忆偏差或睡眠不足导致的错觉;镜中的阴影,可能是光线和恐惧心理共同作用的结果;至于铃声,也可能是耳鸣或环境音的误判。而将一系列巧合解读为一个巨大的、超自然的阴谋,这也是创伤后常见的思维模式。”
他顿了顿,看着江眠瞬间苍白的脸,继续用那种安抚性的语气说:“至于萧寒先生……我理解你无法接受他的离去,这种强烈的否认心理,有时会让我们创造出他还活着的‘证据’,比如那个打火机,很可能只是巧合,或者是……你潜意识里希望找到的寄托。”
逻辑。他用看似科学的逻辑,将她所有的经历都归结为病理现象。一种更深的寒意渗透了江眠的四肢百骸。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地方,她的任何辩白,都会被扭曲成病症的表现。
“不……不是这样的……”她无力地摇头,声音微弱下去。
“我们会帮助你,江小姐。”陈医生站起身,“药物和心理辅导会让你慢慢好起来,让你能区分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创伤带来的扭曲感知。你会好起来的。”
他和护士再次离开了,留下江眠一个人,沉浸在一种比恐惧更可怕的、被彻底否定的虚无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模糊的煎熬。她被按时喂药,药物让她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思维迟钝,情绪也变得麻木。她被迫参加所谓的团体治疗,听着其他病友光怪陆离的呓语,感觉自己正在被同化,被拖入一个真正疯狂的世界。
她开始越来越少地争辩,只是沉默地接受一切。但在内心深处,那点关于真相的火苗并未完全熄灭,只是被药物和压抑的环境暂时封冻了。她学会了伪装,表面上配合治疗,暗中却用残存的理智观察着一切。
她注意到,每天傍晚,当夕阳透过高窗的铁栏,在对面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变形的阴影时,她服用药物后那种昏沉感会达到顶峰,而意识模糊的间隙,她偶尔会瞥见,那些墙壁上的光影,似乎会不自然地蠕动一下,或者,在阴影最浓重的角落,会短暂地浮现出那个熟悉的、人形的轮廓,比周围的黑暗更深。
是药物导致的幻觉?还是那个“东西”,一直跟着她,甚至在这戒备森严的精神病院里,依然如影随形?
一天深夜,她被一阵极轻微的、指甲刮擦铁皮的声音惊醒。声音来自床头柜——那个装着她水杯和药的铁质柜子。月光透过高窗,在地上投下冰冷的方格。
她屏住呼吸,看到床头柜投在墙上的影子旁边,另一道细长的、不属于任何已知物体的阴影,正像一只无形的手,用指尖的影子,一下,一下,缓慢地刮擦着墙面影子里柜子的轮廓。
没有实际的声音发出,那刮擦声仿佛直接响在她的脑海里。
紧接着,那细长的影子停止了动作,转向她,虽然没有五官,但她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注视”。
然后,影子如同渗入墙壁般消失了。
墙面上,只剩下床头柜正常的投影。
江眠躺在冰冷的床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药物带来的麻木被这诡异的景象彻底击碎。
恐惧回来了,但伴随着恐惧的,还有一种扭曲的确认感。
他们可以把她关起来,可以给她喂药,可以说她疯了。
但那个“影子”,它是真实的。它就在这里。萧寒的秘密,也是真实的。
她没有疯。这个世界,或者至少她所处的这个世界,才是疯狂的。
一个疯狂的、却无比清晰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要出去。必须出去。不仅要逃离这个疯人院,还要继续追寻真相。而这一次,她不再相信任何所谓的“权威”和“理性”,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怕那双眼睛看到的是地狱的景象。
她看着高窗外铁栏杆切割出的夜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游戏,还没结束。而她,将要换一种方式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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